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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履霜见推不过,道,“爹明天再叫她们回来吧。现在天晚了,长公主修道之人,大概已睡了。无端端地别惊扰了她。”

    成息侯想了一想,点头,“也行。今晚你有什么事,仍是吩咐阿云。”

    履霜答应一声是,慢慢退了出去。

    出了房门,窦阳明家的如过去半个月一样,守在门外等她。她福了个身,“云婶。”

    对方道,“姑娘快起来。”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话再说。只是如常地送她回房。

    门关上,履霜道,“晚风有些冷呢,劳烦云婶帮我关上吧。”

    窦阳明家的应了声,自去关窗。

    履霜走到桌上,倒了盏茶,指甲不经意地从茶盏里划过,递了过去,“云婶坐下喝杯茶歇歇吧。”

    窦阳明家的谢过她,把那盏茶一饮而尽。替她打水进来沐浴。

    履霜过意不去,几次推辞,都被拒绝了。只得勉强从了,“云婶不是做这些事的人。”

    窦阳明家的倒很无所谓,笑说,“姑娘说哪里话?奴婢一身一体都是侯府的。哪能略有些脸面,就不会伺候主子呢?”替她擦洗身上。但不知怎么的,动作渐渐地慢了下来,人也不由自主地打了几个哈欠。

    履霜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窦阳明家的脸一红,摇晃了几下头,手上重新用上了力。

    履霜按住她的手,担忧道,“这几日忙着准备我的生日,云婶都累坏了吧。瞧你,脸都白了。早些回去睡吧。”

    窦阳明家的摇头,“奴婢不过,不过是略有些乏,站着歇一歇也就好了。”

    “这怎么行?万一落下了病可不是玩的。”履霜草草地洗了身子,拿过大巾帕擦了,便走出浴桶去扶她,“云婶今晚回去好好睡吧,我这里不用人伺候了。”

    窦阳明家的身体疲惫,阻拦不及,只是强撑着道,“...侯爷还要奴婢守夜呢...”身体轻轻摇晃了几下。

    履霜被唬了一跳,扶住她道,“云婶你守了几天的夜了,白天又忙着打理家事。再这样累下去还得了?听我的话,回去睡吧。晚上我要喝水自己起来倒。”

    窦阳明家的困极了,只是强撑着道,“侯爷仔细叮嘱过...”

    履霜柔声道,“我不告诉爹。”见她仍沉吟着,耐着心又哄了她一会儿,终于把她搀回了自己房。

    夜渐渐地深了。淡淡的月光透过窗纱洒进房内。

    履霜坐在窗边的榻上,也不燃烛,只就着微弱的月光细细绣一个荷包。

    那荷包是浅草绿的,被做成鸡心的形状,上面工工整整地绣了石榴、桃、佛手。即意喻着吉祥如意的“三多纹”。

    履霜认真地绣了很久,才终于把图案完成,小心地把多余的线头都剪了。抬起头活动着酸痛的脖颈,一边侧耳细听外面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外头远远地传来一声锣响。

    是行宫中的更夫在打更。

    一更了。

    履霜神情一振,看向门口。

    房门上准时地传来轻轻的一记叩声。她心中喜悦,赶忙下了榻,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黑黝黝的身影——是窦宪。

    她一下子扑入了他怀里。

    窦宪悄声道,“进去再说。”

    履霜点点头,谨慎地望了眼门外四周,迎了他进去。

    窦宪悄声问,“云婶呢?别叫她撞见我。”

    履霜倒茶给他喝,“她今儿个累不过,回自己房里睡了。”

    窦宪松了口气,接过茶,咕噜咕噜地全喝掉了,“才刚过来,经过爹的房间,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还好他没醒。吓死我了。”

    履霜扑哧一笑。伸手去摸他后颈,果然,全是汗。

    她温热的手贴在肌肤上,那热度仿佛能透过肌肤传进心里。窦宪觉得一阵酥麻从脖颈直传脚底,忍不住瑟颤了一下。离她远了些,伸手去点灯。

    履霜忙制止了,“仔细灯亮了,招人来。”

    “噢噢,好。”窦宪忙放下了烛火,问,“对了,你叫我一更来是...”

    履霜不答,反问,“一定要做什么,才能叫你来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窦宪挠着头,有些尴尬地解释。——履霜的性情一向是很温柔的,怎么今天突然抓着字眼执拗起来了。

    那边履霜似乎察觉到失言,打圆场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他。

    窦宪惊喜地接了过来,“给我的?绣的这样好!”

    履霜抿着嘴笑,从他手里抽出来,蹲在地上替他系在腰间,“既说好,就安生地留着,仔细别叫人摸了去。”系完了荷包,也没有站起,反而顺势地搂住了他的腰,把脸埋进去,道,“在外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窦宪疼惜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我知道。你在家里,也是一样。”

    家。

    他说的再自然不过。

    好像他们一直是一家人,永远都会是一家人。

    履霜心中惶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甜蜜,反而涌起更多的害怕。于是仰着头,慢慢地手臂缠到了窦宪脖颈上,低低叫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