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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勉强笑了一下,抱住了,蹲下身。

    刘肇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笑嘻嘻地说,“母后是来看我的吗?”

    她几乎不敢看孩子澄澈的眼睛,但还是说了,“母后是来向你借玉玺的。肇儿,能不能下一道旨给母后?”

    “下旨?”刘肇失望地说,“什么呀?”他委屈地放开了牵住她袖子的手,“还以为你是来看我的。”

    她心里有些酸,但存着更大的事,很快就又问,“玉玺呢?”

    刘肇看着她,问,“母后要玉玺做什么?”

    履霜回答不上来,咬着嘴唇只说,“能不能先给我?”

    但刘肇心里泛上防备,看着她道,“不,四叔说,玉玺不能随便地给别人用。”见履霜的神情难过起来,他到底心软,补了一句,“不过,母后要是说清楚是做什么用的,那我就给你。”

    她察觉到了一丝希望,咬咬牙说,“肇儿,你舅舅今天不当心犯了个错。你知道的,他这个人性情急躁,好多人都不喜欢他。所以,所以我很怕......”她看着孩子的眼睛问,“你能不能下一道圣旨,保一保他?”

    刘肇听完了,脸上温和的神色消逝的一干二净。

    原来是为了舅舅。他在心里说。原来是为了那个人,所以来看我。

    僵硬地说,“儿臣还小,不知道圣旨怎么下。母后还是和大臣们商议吧。如果他们同意,那儿臣为母后盖章。”

    她听他自称儿臣,已敏锐地察觉到了孩子心里不舒服。拉住他的手哀求,“肇儿,肇儿!你就不能帮母后一次吗?这对你来说,只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啊。”

    ——那么,来看看我,对你而言,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刘肇想。

    他缓缓地摇头,“母后连事情是什么,都不和儿臣说清楚,又怎么能期望儿臣直接就下旨?”他推开了她的手,向床而走,“天色还早,儿臣想再睡一会儿,母后回去吧。蔡伦,送客。”

    他一番话说的颇有大人的腔调,冷酷而世故。履霜再想不到亲手抚养的孩子,会这样对她。内心的失望汩汩而出,转身就出了殿门。

    而刘肇拿被子蒙住了头,手紧紧地攥着床单,勉强才忍住了眼泪。可等殿门轰然地关上,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哭出了声。

    天很快就亮了,昨晚发生的事,自然也随着日光而公诸于众。

    看待这件事,众人的看法几乎都是一致的——窦宪做的。

    昨日他在宫门前和一王一侯闹的这么凶,晚间两人就遭毒手。不是他,又会是谁?

    何况论起在京城,谁的性情最桀骜不驯,又这么大胆、身边有如此好手,只有他。

    朝臣们伏殿而奏,请诛窦宪。

    而他始终闭门不出。不曾解释一句话,也没有否认罪行。

    于是朝臣们更加坚信此事是他所为。宗正刘贺安仗着与皇家有亲,带着姜应麟等人闯入了宫掖,要求面见太后。

    履霜强忍着头昏,还有身上的时冷时热,开了宫门冷冷地问,“几位大人这是做什么?”

    几人见她神色漠然,大异往常,有些心虚。但想着不过是个年轻女人罢了,何况又是背负着私情的女人,说话不由自主地大声了起来,“请太后交出窦侯,交由廷尉详查!”

    履霜冷冷地重复,“详查?成息侯的罪名落实了么?”

    那几人骚动了一下,但很快就说,“虽然没有,但......”

    她截断了,怒声道,“既然没有,就别在本宫面前做无谓的指责!”转头问半夏,“擅闯宫禁,以何罪论?”

    半夏颤声答,“...无两宫手谕,而私自进宫者,以谋逆论...”

    她说很好,淡淡地道,“除了刘贺安以宗室免。其余人,扑杀。”

    不止是半夏,几位老臣也惊慌起来,再也维持不了恭敬,嘶声道,“我等都是社稷肱骨.....”

    她不欲听,径直往寿康宫内走,一边吩咐竹茹,“去把侯爷带进宫,这次绑也绑他进来!”

    竹茹耳听着几位老臣被拉下去,咒骂之声几乎响彻宫掖,不由地说,“殿下,那几位大人都是积年的臣子啊。就这么扑杀了,会不会......”

    “不会。”她笃定地说,“这事是他们占不住理。何况如今窦宪不过是被疑,他们就敢进宫逼问我。若将来有更大的变故,那他们是不是要把刀剑都架到我头上?——这种事,出了一次,就必须杀鸡儆猴。去吧。”

    “姜应麟等闯宫直谏,太后大怒,收执其四人,令盛以缣囊,于殿外扑杀——”

    窦宪在府里听到这个消息,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相信是那个柔弱的履霜做出来的。

    恰好竹茹匆匆地赶到了侯府里,道,“太后急召,侯爷快跟奴婢去吧。”

    他满心惊疑,先问,“姜应麟他们死了?”

    竹茹喘着气,点头。

    他不能置信地问,“太后命人扑杀的?”

    竹茹说是,“私自闯宫,以大不敬论罪。”

    他的心绪变的一团乱麻,“她这是做什么?啊?”

    竹茹在旁道,“侯爷有什么话,自己同太后去说吧。”

    他也正有此意,匆匆地跟着她进宫去了。

    到了寿康宫,他一眼望见她坐在大堂的正座上,脸色不知为何有些苍白,嘴唇干裂,额上布满薄汗。

    他一下子忘了两个人还在冷战,彼此都做了那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奔了过去,“怎么了?是不是病了?”一叠声地叫竹茹去宣御医。

    “不妨事,有些低烧罢了。”她神色疲倦地拉住了他,说的话却像雷电一样打在他心上,“叫你来是想嘱咐你,准备一下,这几天就动身去打匈奴。”

    他霍然变色,“怎么突然说起这个?现下的事情还不曾解决呢!”

    “一起解决。”她抬头看着他,“既然刘党已经被杀,事情挽回不了,那我们就想想,怎么补救。再者,匈奴迟早是要铲除干净的,不然总要生患。不如就趁着你这回背负罪名,放在一起,做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