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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罗弗慢慢放下烟斗,毫不在意车厢里是否装有窃听装置,告诉她说,“嗯!我必须承认,我很为这次会谈担心。我还不敢确定这些——”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以示对那些自己躲在地底下却对勇敢的人们指手划脚,还把他们推上绝路的人的蔑视,“不敢确定那些人是否会以开明的态度听取我们的汇报。除此之外,丽莎,他们也同样决定着我们的未来,你明白吗?”格罗弗伸出他农民般的棕色大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低头看着它们。

    丽莎缓缓点点头。她是海因斯上将的女儿,她见识过许多找她的人,但他们的目的都是想从她身上找到一条通往决策层的道路,这也正是丽莎·海因斯和她同时代的人格格不入的原因之一。

    这许多年来,她多次见识了强权的力量,对于政治以及那些深陷其中的人们,她感到无比的厌恶。

    自从卡尔·雷伯死后,她一度感觉到这一段伤痛将永远无法痊愈。呵现在,确实有人捅进了她的心里,他善良、真诚,又很有耐心。瑞克·亨特的影子突然浮现在她眼前。虽然她的内心始终拒绝承认这一点,但瑞克·亨特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已经非同一般了。

    “如果我们不能说服委员会将有什么样的后果?”她问格罗弗。

    他用冷酷而又尖锐的声音回答:“如果是那样,地球就会和外星人全面开战,”

    在此之前,他时常提及胜利和取胜的必要性,可这一次。就在丽莎听到他直言不讳的答案之后,格罗弗却没有做任何进步的说明。丽莎非常了解他的性格,也很清楚他的话意味着什么:根据格罗弗舰长的估计,以全人类的力量和天顶星人对抗,他们取胜的前景相当黯淡。

    机车到达了y字形通道分叉部分的底部,开始向位于地下更深部分的地球联合防御委员会的议事厅进发。

    第十一章

    你见过梦游者吗?

    ——二十世纪早期的歌曲名

    “明美?明美,醒醒,我们就要到家了。”

    她轻轻扭动了一下身子。那个声音她一直很喜欢,她知道好像他还说了个无与伦比的好消息。明美依在自己的一只手背上风情万种地打了个哈欠。她想伸个懒腰,却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了。像是着了魔法似的,她的脑子里满是关于“家”的美好回忆和憧憬。

    明美睁开眼睛,这才想起刚才绊住她的是涡扇飞机座椅上的安全带。在她身后,涡扇发动机在稳定地震动,把他们推向前方。“快看!”瑞克指了指前方。

    “富士山!”她尖叫起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尽管现在正是炎炎夏日,整座山峰却像戴上了一顶雪做的皇冠。这种景色在其它地方极其罕见,于是明美把它当做欢迎她回家的好兆头。

    瑞克缓缓绕着富士山盘旋了一圈,好让明美看个清楚。由于正式民航航线的变更,他们预定的航线反而畅通无阻。他不禁好奇起来:到底他们达成了怎样的秘密交易,使得明美可以探视她的亲人;他同样想知道处于隔离状态的麦克罗斯城的幸存者们还要多久才会失去继续等待的耐心。

    他把小飞机侧过来拐了个弯,朝横滨市飞去。虽然他也为明美将与亲人团聚感到开心,但他们单独相处的时光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半,这一点让他有些沮丧。他的脑子里已经在勾勒她家人的形象,甚至想像他们看儿女儿在sdf-1号上成为超级明星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他稳住飞机,摇了摇头。在这个星球上有数以十亿计的居民,可为什么我却偏偏爱上了一个大众情人?

    他拔高了一些水平高度,他们下方的岛链排成一行,宛如闪闪发光的宝石。

    在阿拉斯加基地最深的会议室拱顶下面,丽莎·海因斯和亨利·格罗弗坐在汇报厅中央一张简朴的、毫无装饰的桌子前边。由于巨大的地下压力,汇报厅的墙体厚达好几十码。屋子里十分舒适。从气温和气压上看,这里和地表的花园并无二致。

    在十码开外的墙体基座处有一个多媒体控制台,除此之外,四周排满了公告牌那么大的显示屏。

    丽莎和格罗弗正在整理桌面上的各种文件和材料,为他们的陈述做开场前的准备。

    虽然他什么话没有说,甚至投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但丽莎知道格罗弗舰长已经给气坏了。

    地球政府的高级官员们竟然不顾最基本的礼貌拒绝和他以及他的大副进行面对面的会淡,却用这个审讯室取而代之。

    丽莎知道格罗弗不会因此而责怪她,但她仍然不敢正视他的眼睛。她知道自己的父亲也将为这种可耻、懦弱的行径承担一定的责任。

    突然,所有的屏幕都亮了起来,六七张放得无比巨大的脸出现在上面,他们紧紧盯着丽莎和她的船长。所有的面孔都是男人,从中年到老年都有,但只有两个没穿军装。

    格罗弗最担忧的事情得到了证实,丽莎不得不提醒自己不要紧张得忘了呼吸。这竟然是一个军人把持的政府?我们为之奋战的政府竟然是这样的!

    在她的面前,高耸在屏幕正中间的是她父亲的脸。

    “欢迎回到地球,格罗弗舰长。”海因斯上将说,“自从你私下向我们传达信息以来已经过去好长一段时间了。”

    格罗弗迅速把手挥到自己的前额行了一个军礼,丽莎也跟着照做了。其他人恐怕早就忘记了入伍时发过的誓言和自已应尽的义务;但对于格罗弗,言出必行、从不违背诺言却是他身上永远不变的闪光点,因此即便对于那些他早已不再尊重的人,他还是遵从了行伍里应有的礼节。

    只有极少数的局外人能够理解这种信条,也许它和传统的忠君报国精神有少许类似之处。格罗弗完全能够理解,并且愿意接受向新成立的地球联合政府效忠的誓言,只要一息尚存,他就会做到这一点。

    因此,他毫不拖泥带水地向他们致意。

    “是的,长官。”亨利·格罗弗回答。

    屏幕上那双和丽莎一样的蓝眼睛转到了她身上,“还有你,中校。”

    “是的,上将先生。”她平静地说,但她的心都快要碎了,可聆上却丝毫没有显露出来。

    自从母亲死后,父亲就成了她惟一的情感支柱,直到卡尔·雷伯出现,再往后就是克劳蒂娅、格罗弗舰长以及其他的少数几个人。可现在,海因斯上将甚至不肯屈尊放下面子。一个拥抱或是几滴眼泪或许有损于军人的形象,但她却渴望得到这些;毫无疑问,她早就准备为自己的父亲付出这些。

    可是,屏幕上的这张脸却说:“很好。现在,你们为什么不坐下开始汇报呢?”

    “遵命,长官。”丽莎和格罗弗潇洒地敬了个礼,动作相当精准。他们俩都坐了下来,丽莎整理好主要数据后再次起立。

    格罗弗感到有些发烧,首当其冲的询问就是对着她来的。然而整个会议仍然遵从了古老的传统:由大副负责向他们陈述事实,因为船长的权威是不容挑战的,他绝对不能在外接受类似军事法庭之类机构的审讯。

    “我们想知道从事情一开始的所有详细情况。”一个白发苍苍的男人开始发问,他蓄着雪白的八字胡。他原来是个政客,靠溜须拍马在军事法庭庭长属下谋了个差使,从此飞黄腾达。

    丽莎朝他外套上的勋表扫了一眼,却发现他根本不曾参加过任何一次战斗。她本人却曾经两次在火线上的英勇行为获得了勋章,除此之外还有数不清的各种战役纪念章和勋表。不过她还是咬紧了下唇说,“当然,先生。”

    丽莎理了理手头上的文件,正视着她父亲的脸。他的样子变化不大。在她周围,所有的面扎都透着威严,那情形就像把天文望远镜在小屋子里看到的情形转播到电视屏幕上一样。

    丽莎冷冷地凝视着她的父亲。

    “看完这份报告。相信会场内的每一个人对这段时间里天顶星人在太阳系内的所有行动细节都会有一个比较直观的了解。另外我们还准备了几份增补材料供你们参考。”

    她朝自己的父亲瞪了一两秒钟,接着继续读她的报告。

    能和格罗弗在同一阵营让她很欣慰,但同时也为自己的家庭感到羞耻。

    她别过头看着另一张显示在她右侧的脸,那是一张和克拉克·肯特颇为相似的面孔,而克拉克·肯特则是古老的漫画《超人》中的传奇人物。

    她清了清喉咙。面对周围傲慢专横的脸孔,她突然坚强起来,那种感觉就像惟一掌握着真理的人为自己的职责和使命献身一样。

    现在,她能够容忍所有的这些家伙了。

    “下面要讲述的是太空堡垒一号遭受怀有敌意的外星人部队空前强大的火力攻击后进行的那次存在误差的超空间跃迁,以及随之而来为返回地球所做的种种努力。”

    他们的嘴张得老大。不过看到这些巨脸显出着迷和出神的表情,丽莎不禁感到有些得意。

    就是这些人利用天顶星人的出现取得了对地球的控制权,这条路走得相当顺利,以至于他们甚至忘记了自己的敌人有多么的强大和可怕——此刻,那些外星人正在他们这颗小小的星球之外的某个阴暗角落巡游呢。

    丽莎突然想轻微地撤复一下,于是她向他们指出了敌人的威胁。“当时,据我们估计,外星人的舰队总共拥有接近一百万艘大型飞船,这些飞船的体积要比我们最大的铁甲级飞船还要大至少三倍。”她的语气中透着一些特殊的意味。

    在所有的人插上嘴之前,丽莎·海因斯又补充了几句,她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