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过,自己一个人其实也挺无聊的。我在这里待一阵子了,无聊到毙,这地方真的整一个老人城。”

    “觉得无聊,干么一直待在这里?”

    陈易文耸个肩。

    “来看看朋友,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嘛。可不行。”摇头又摇头。

    他高中毕业随父母移民过来,有一个弟弟小他五岁。后来他老爸放弃居留权,回去赚钱,他老妈留下来照顾他们。他先念了一年英文,才进入大学就读。

    毕业后他女朋友要回海岛台湾,他跟着回去。待了三年,和女朋友分手,然后认识另一个女孩。

    对方要到此地留学,他再一次跟随女方的脚步回到这里,一起念研究所。

    研究所还没念完,便和女朋友完了,然后书也不念了,就在旅行社工作。

    都三十出头了,想改变一下环境,便辞职,打算换个工作,或干脆回台湾发展。

    他老妈和弟弟已经先回台湾,他住在叔叔家。他有个朋友住在这里,朋友的弟弟也在这里念书,父母在这里买了房子给他们,他便过来“插户”。

    原是打算住一阵子,看看有没有工作机会,但不行,这地方实在鸟不生蛋。

    耶诞过后他就打算先回他叔叔家,然后新年过后回台,也许就留在岛内工作。

    “所以趁现在还可以花天酒地就尽量花天酒地。”自动自发,三十分钟内交代完他的个人断代史,还加注释。

    这样也可以夸张的用“花天酒地”形容,可见这里的生活多苦闷。

    “这里除了学生,多半就是退休的老人,不比大城市,工作当然不好找。”

    “其实这还在其次,主要是生活的步调,老牛拖车得让人受不了。”

    小城市娱乐少少,商店七点不到就关门,漫漫长夜也不知往哪里逛去,真的是无聊,还真没有冤枉它。

    见识过亚热带海岛台湾那愈夜愈金光流灿、彷佛不夜城的景象,对照这种安静到近乎废墟的死寂,一个不小心实在会给闷死。

    “只能自求多福,要不就拍拍屁股走人。”

    陈易文扮个鬼脸。

    三十岁多的男人还这种举动,难怪被这种小城的寂静闷坏。

    “这样好啊,适应不了这种生活形态,证明你还年轻,还不够老朽。”

    真的,她没有开玩笑。

    能在这种“荒城”过得安通的,大概非老即衰,正当花花年岁的,谁不多少觉得有点“苦闷”。

    “说真的,这里的生活真的不是普通的无聊。”

    所以要读书,不读书就谈恋爱,生活才不会更无聊。

    谢海媚吞吞口水,把这充满常识但没脑袋的话吞回去。

    “嘿,耶诞节时你有节目吗?我朋友要开个party,你也来吧。”邀她到朋友的耶诞舞会。

    “耶诞?还有两个多月。”

    天晓得到那时地球是不是还在自转,有没有彗星跑错了轨道撞上地球。

    “还有两个多月,很快的。”

    “再说吧。”谢海媚不置可否。

    “那你把你的电话给我吧,我再打电话给你。”

    啊,问电话了!

    才碰面、半生不熟的不到一个小时,她不认为陈易文对她有意思或什么的,或许就只是无聊,多个人好聊天凑热闹。

    但这种“自来熟”的速度未免骇人——啊啊,也许就是这种心态,她才会耗到现在还找不到一个男人来暖脚。

    她想想,还是把手机号码给他,看他输入他的手机。

    到时要是真没地方可去,搞不好就真的跑去凑凑热闹。

    想想,无聊啊,人生!

    摊开看,通篇的无病呻吟。

    还好,周末快到了。就以周末又近一天的心情过下去吧。

    第5章

    一早,谢海媚蹬上凉鞋,套上一双两天没洗、变得有点灰灰的白袜子。她闻了闻,还好,还没发出太薰人的气味。

    宽松的裤子,一不小心一扯,真有落下来的危险:上衣外加件不相称的短袄,缩水过短,露出一截肥翘的屁股。

    真的是愈来愈邋遢了。

    早些时,她还有心思梳妆打扮,为着随时可能的浪漫邂逅做准备。但老是没人看,自己看看高兴过一阵后也就没多大意思了。没有男人的日子愈过愈邋遢。

    这日子再这么过下去,怎么是好!

    不必油烟熏,她就先黄了脸。

    但梳妆打扮太耗费精力时间,既然没人看,那就省一省。

    反正邋遢有邋遢的慵懒性感——

    性感?

    呃,嗯,虽然她没有唐娜那么高跳,五尺五多一点,也不算矮了。而且,她的腿不短,又不像有些减肥过度、简直严重营养不足的女孩那样,一摸只摸到一身的骨头。

    她该凸的凸,该凹的凹,该玲珑的玲珑,该丰满的丰满,腰细腿长,唇嘟臀翘,发乱眼眯,又妩媚又风情。

    偏就没有人给迷了。

    还是她的“本事”不够?风情不足?她根本没有她自己偷偷摸摸自我安慰臆想的那么有“条件”?

    多半是最后那个原因吧。谢海媚有点泄气。

    过去的,远的,就不提了。近的,她上完课或不上课,成天公寓里蹲,也没哪个谁谁谁打探她的电话邀她,或在她门外站岗什么的。

    萧潘要了她的电话,并没有立刻打电话给她,到现在都一个多礼拜了。

    她也不主动。

    他给她他的电话,她一直没去碰。

    那个赌注她黄牛了。拉锯什么似的,不甘心先放下身段。

    男人也跟女人差不多,一个男人一个国。所以,要爱一个男人也就跟爱国一样,热血满腔只会盲了眼,白白捶心肝。

    她决定放弃,不想揣测这揣测那的,放牛吃草顺其自然,不把自己的感情搞得太廉价。

    刚出门,手机响了。

    八百年难得响一次的手机,偏生挑在这时候响。

    要赶不上公车了。谢海媚不理,但它不达目的不肯罢休,一直响不停。

    逼得她只好接起电话。

    “是我。”

    是我。

    就那么一句,低沉简洁有力。

    天知道是哪个“我”!他就那么有自信!

    可他的自信不是没来由,谢海媚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她闷哼一声。

    “这算是招呼吗?”他还是没说他是谁,很有把握她知道他是谁。

    谢海媚又闷哼一声,对他的笃定皱眉。

    “你精神似乎不大好,没睡好吗?”

    他还记得她的失眠!窥探人的心理,专会攻心。

    “我很好,没事,谢谢你的关心。”

    “那就好。我一直担心你的睡眠问题,你又不肯跟我谈。”

    “谢谢,我没事的。呃,不好意思,我——”

    “你在哪里?”在她编出借口之前,他便打断她的话。

    “赶公车。不好意思,我得走了。”

    “上课吗?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

    “不必客气。”

    她不是客气,而是——而是什么,谢海媚也说小出,只是一种预感。

    眼皮没来由的跳。

    “真的不必麻烦了,我搭公车很快的,而且车子也快来了。”一口婉拒。

    这反应像在萧潘的预料中。他不急,才第一回合。

    “再见。”谢海媚收线,呼了口气。

    不是哀怨没个男人抱吗?好容易有个送上门中,她却又往外推。

    萧潘对她有意思吗?不然他不会打电话——哦,总算打电话给她。她觉得有点混乱,不是很清楚自己的感觉。

    她根本说不清自己在不在乎他打不打电话给她。她拒绝他的好意,是因为矜持,不让自己显得太廉价吗?

    不知道。

    她只是有种坏顾感。

    他太笃定,让她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但是,她这样的心绪,是否也被他算定?看他不慌不忙的。他不就擅长透视分析人的心理吗……

    啊!愈想愈混乱。

    整个都乱了!

    谢海媚甩甩头,一旁走过的人都多看她一眼的,不着痕迹的拉开距离,或从她身后绕开。

    她不知不觉,又呼了门气。

    ※※※

    一开始在看到谢海媚这个人之前,他是先看到她的屁股的。那弹性饱满丰翘吸引了他。

    第二次再被邀请客座演讲,又看到,还是那高翘的屁股,甚至几乎坐在他腿上,让人忍不住有捏它一把的冲动。

    他当然不能那么做,手指头连动都没动,连眼也没眨一下。

    后来,又再巧遇,他也觉得有意思了。怎么他老是撞到她出糗的时候。

    他没有立刻打电话给她,不想显得太急躁,而且上个星期他必须渡海去找桑妮谈点事。

    不知道她有没有期待他的电话?但第一回合,她拒绝他。

    “潘医师,布莱思太太已经到了。”秘书敲门进来。

    “请她进来。”

    预约会谈的病人来了。萧潘收起心神,暂时将谢海媚摒出脑外。

    布莱恩太太儿女都成年了,但她与儿女的关系不大好,又有失眠的困扰,絮絮叨叨,抱怨不停,又希望他开药给她。

    他专心听她说话,并不打岔,偶尔在纸上做记录。

    “医师,我老是睡不着,你还是开个药给我吧。”布莱恩太太要求。

    “布莱恩太太,我并不建议你服用药物。我们再试一段时间,如果你的睡眠情况还未改善,到时再吃药也不迟。”

    布莱恩太太只是需要有人聆听关注,抑郁的情况并不严重,实在不需要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