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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哎!我差点忘了,得记得去机场接她。她母亲住南部,所以让我去接小李……”

    他又说了什么,已经没有人关心了。余维波失魂落魄了似,遇见余维涛的目光,蓦地惊振起来,抿嘴走出去。余维涛则丢下报纸,跟着走出门。

    剩下李金发自己一个人,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他说错了什么。

    天下的父母多少都有点狡猾,尤其在这儿女就范这一点,更是无所不用其极。李柔宽拗着不回去,她老妈硬拗她回去,一个赖皮、一个威胁利诱拐骗,想当然耳,一定是比较小比较没权威的那个落下风。

    她老妈先是动之以情。当初她老妈本来计画好带她回南部一起生活的,哪知她闷不吭声就这么到巴西一待七八年。于是乎电话那头细数她儿时点滴,命运乖舛母女俩如何分隔两地,搞得李柔宽不胜其烦。

    眼看着李柔宽不为所动,她老妈开始诳她哪里痛哪地方不舒服,说得好象大限将至。她拐个弯打电话回去探她老爸口风,李金发不明其中之诈,木楞楞的一副什么都不了。结果李金发被前度老婆骂个臭头,奉命规劝李柔宽回门,那口气嗫嗫嚅嚅,让当女儿的李柔宽乱同情一把的。

    后来她老妈干脆天天打电话烦她,用一个“缠”字诀准备缠死她。这招不成,最后她老妈撂下狠话,威胁她再不就范,老妈她便登报断绝母女关系,不再认她这个女儿。

    野马李柔宽只好弃甲投降。当然,真要“拗”,也不是不能“拗”的,只是想想,八年也够了。她的确也该回去了。

    所以她奉老陈之命拨电话回去“领覆圣旨”。老陈惨遭池鱼之殃,往往十通电话有八通是他接到的,被她老妈轰了半个头都臭了。

    “好吧,老妈,你赢了。我投降!”电话一通,李柔宽就立刻举白旗。

    “你就不能规规炬炬、斯文有教养的说话吗?都跟你爸学坏了。”那口气就可听出罗晓婵眉毛都打结了。

    “是,我知道错了,我会改进。”李柔宽做个鬼脸。幸好她妈看不见。“我下个月就回去,你不必来接——”

    “下个月?”她母亲打断她的话。“为什么要拖那么久?”

    “总得给我时间收拾行李吧?”

    “那也用不着太多时间,一两天就够了。你下个礼拜就回来。”

    又不是赶尸,有必要那么急吗?但这些话她只敢在嘴巴里嘀咕,不敢说出来,怕又麻烦了。

    “好吧。下礼拜就下礼拜。”

    所以,越过周末,到了礼拜四这一天,李柔宽乖乖的拖着一口大箱子坐上飞机,结束她“外放”八年的生涯。因为转机加上时差的关系,她回到海岛台湾的时候已经星期五晚上了。她在电话中说礼拜四,但不知她老爸会不会想到“时差”这回事。

    班机比预定的时间晚一小时抵达。她推着大箱子不怎么优雅的出关卡。

    她老爸说要来接她,但以她对他那散漫性格的了解,她实在不怎么期待。所以一出关,她就赶紧默想回家的路。记忆有点生锈,但还好,还有那么点印象。

    不过,机场的面貌似乎有些改变,害她一时闪神。她定定神,抬头寻找指标,一个人影站在她面前。

    “嗨。”随意穿著白衬衫灰西服裤的男人。很年轻,看样子跟她差不多年纪而已。很高,一米八跑不掉;腿长。应该是那种俊美型的,但他五官没有温柔的生气,惹眼的就变成那冷淡的神态。

    这再再惹李柔宽想起一个人——不,那个人就站在面前。是他?!是吧?应该是。跟她记忆中的他太相似,只是形象放大了一些。不过,也像另一个他。但那个他,嘴角总会勾着嘲谵的笑纹……究竟会是……

    但是他、他怎会来接她?

    她屏住气。心脏没出息的怦怦乱跳。

    怎么会这样?她不是完全丢开了吗?但看着他好看浓聚的眉、高挺的鼻梁、抿薄的嘴唇、没有笑意的眼睛、不打折的唇角、立体有型的轮廓,一种久违的急促的躁动,刺激得她混身不安份起来。

    她全身的细胞都在狂啸鼓噪。是他!就是这个人……要紧紧抓住他,不能让他跑了!

    她的细胞真的很久没有这么亢奋过了。荷尔蒙的、生物性的、男女间化学效应的吸引。那每个细胞核都在尖叫,撕扯的叫她抓住这个人——就是他了!正对她费洛蒙的匹配的雄性就在眼前了,千万不能让他溜走!

    可是——怎么偏偏会是他?!

    “阿……”她张开嘴巴蠕动了一下,却始终叫不出他名字。

    脸色胀得有点红,全身的细胞亢奋不已。一来是因为她身体对他生物性的反应;一来是因为她对那反应的震惊与荒谬不相信。

    “呀呀,你还真的忘了我啊?小李。”那人脸庞一斜,嘴角跟着斜勾,似笑非笑起来,眼神也变得戏谑。

    “阿……波……?”轰隆一声,李柔宽脑袋一片茫然,不相信的指着他。真的是另一个他?!

    她以为是……但“小李”,他是这么叫她的。还有那揶揄、满不在意的笑。只有余维波才会这样的叫她,才有这样的笑法。不是余维涛。

    “看来你脑袋还没有锈掉。”余维波嘲弄的又勾起笑。

    若是以前,跟着这句话他一定会伸手揉咸菜一样揉她的头。但分隔毕竟已经八年了,明显的他有所保留。

    李柔宽说:“你来接我的?我以为——”

    “阿波?”话没说完,定来另一个身材高挺的男人。与余维波同样俊美型的,相似的五官轮廓与神态。他的眼睛也是没有笑意,唇角不打皱折。

    是他,余维涛了。

    这一次应该没认错了。看他走近,李柔宽的心跳却平缓像在冬眠似,完全没有刚才乍见余维波时那种亢奋与充满生物性的反应。

    “我不知道你也来了。你不是在开会吗?”余维涛脸上没有太多太复杂的表情,可以说“不动如山”。他转向李柔宽,目光若似打量,说:“你是柔宽吧?好久不见。我是余维涛。我妈要我来接你。”

    她没听错吧?柔宽——他是那样的叫她的对吧?有生以来,余维涛第一次这样叫她的名字!她眨眨眼,脑袋还轰隆隆的,还处在震讶的余韵中。

    “谢谢。”她社交的回礼。

    但她不是八年前的她了。她瞥余维波一眼,想起乍见他时她身体的燥热反应,心里暗自羞赧起来。

    欲求不满也不是这样。何况,竟然是对余维波!

    但八年了。八年可以改变很多人和事。

    他们兄弟都长得好,而且不知怎地,气质上,都有一种优等生的冷漠感。就是那气质,一时让李柔宽混淆。不过,一旦笑起来,那差别就出来了。

    余维涛与从前差不多,是那种严谨型的。大概他也还是喜欢那种“含蓄矜持”型的“原生代”女孩吧?李柔宽下意识自嘲起来。至于余维波,他以前不笑也像在笑,她有些讶异他竟长成那种近似余维涛的优等生冷漠气质。不过,他笑起来的戏谑揶揄还是没变,还和她记忆中的他对得上那线条。

    “会议提早结束,李叔有事,我就代他来接小李了。我不知道你会过来。”余维波说道。

    那么,现在怎么办?

    三人交叉互相看视。余维波一下就收回目光,退后保留,准备离开。

    “那我——”

    “小李。”他没来得及退出。李金发——啊哈,气喘休休的、演电影似的、非常戏剧性的在重要关头上出现。

    余维波隐微的无声笑起来。他看李柔宽一眼,没有做任何抉择,安静站着没动。

    ※※※

    第7章

    当天晚上,余建明帮李柔宽接风,考虑她长途飞行劳累,便就在自家轻松聊天便饭而已。掌厨的当然是李金发。余建明贡献一道证明生物是由碳和水组成的化合物的青椒炒牛肉。

    “我说阿姨,”李柔宽夹起一块炒干炒焦的牛肉,简直“叹为观止”,佩服说:“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变,厨艺还是那么烂。”

    口气是那么稀奇不可思议,惹得桌边的人笑起来。余建明不好意思笑说:

    “没办法,我就是掌握不到做菜的技巧。委屈你了。”

    “小李,”李金发开口。“有得吃就好,你这么挑东挑西。你阿姨工作那么忙,可是特地为你下厨的哦,你要感谢才对。”

    “我知道啦。阿姨一直对我好,我都记在心里的。”

    余维波插嘴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小李。蜂蜜倒了一地,也没有你嘴巴那么甜。”

    “我这是明明白白交代我的心。”李柔宽幽默的眨眨眼。她吃得慢条斯理,说话也不疾不徐,少了非常多过去那种孩子性的小痞子流气。虽然,她依然不是那种沉静含蓄型的闺秀美女,举手投足却是添了女子的风情妩媚。从表面上,看不见过去少年式的浮躁。

    “你变了不少,像个淑女。”余维涛就坐在她的右手旁,不掩饰的注视她。这么些年来,这可说是他第一次坐下来吃李金发炊煮的料理,而且态度和善的面对李柔宽。

    “谢谢。”李柔宽对他浅浅一笑。

    若是从前,她对他这句话的反应会是跳起来,恐怕还会激动的拉住他手臂,缠住他追问是不是喜欢上她了。但现在,她已经不容易就变得那么雀跃。虽然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往日对他的那种情怀却的确淡了很多很多,几乎是不剩。

    看,她对他的凝视,一点都不心动,反而还能从容的答谢回他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