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要是这样,你倒要当心。如果红衣主教为伦敦事件没有对你高度赞赏,那么就会对你深怀仇恨;但归根到底,由于他丝毫不敢对你公开指责,而又必须让复仇获得满足,尤其这是红衣主教的仇恨,所以你倒要当心呀!倘若你出门,不要一个人;倘若你吃饭,心里要有数;一句话,对一切要提防,哪怕是你的影子。”

    “只要能顺顺当当地挨到后天晚上就万事大吉了,”达达尼昂说,“因为一入伍,我们要害怕的只是男人了,我希望如此。”

    “这期间,”阿托斯说,“我就放弃隐居计划,陪你到处走一走。你现在就该返回掘墓人街,我陪你去。”

    “可是不管离这儿多么近,”达达尼昂说,“我也不能像这样回去呀。”

    “可不,”阿托斯说,他拉了一下铃绳。

    格里默走进屋内。

    阿托斯向他打一下手势,要他去达达尼昂的家拿回一些衣服来。

    格里默用另一种表示回答说,他全明白,然后就出发了。

    “这下行啦!不过这并不是提前装备我们哟,亲爱的朋友,”阿托斯说,“因为,倘若我没有说错,你将所有的衣服都留在米拉迪的闺房里了,她大概不会想着再还给你。幸好你有她的蓝宝石戒指作抵押。”

    “蓝宝石戒指是属于你的,亲爱的阿托斯!你不是对我说过,那是一枚你的家传戒指吗?”

    “是的,据家父过去告诉我,他花了两千个埃居买来的;是他送给我母亲结婚礼品的一部分,那只戒指美极了。后来家母又将它给了我;而我呢,我真发了疯,不但没有珍藏那枚戒指,反而把它送给了那臭女人。”

    “那么,亲爱的,你就收回那枚戒指吧,我明白,你应该珍惜它。”

    “我,经过了那个臭女人的手我再收回来!绝不会要!因为那枚戒指已被玷污了,达达尼昂。”

    “那就卖掉它。”

    “卖掉我母亲传下来的钻石!坦率告诉你,我把这看成是对圣物的亵渎呀。”

    “那就当掉它,一定能当上一千多埃居。有了这笔钱,你的事就好办了;等你以后有了钱,再去把它赎回来。当你再拿到那枚戒指时,它的旧污点已被洗掉了,因为它被高利贷者的手摸过了。”

    阿托斯莞尔一笑。

    “你是一个可爱的伙伴,亲爱的达达尼昂,”他说,“你以永恒的快乐,重振陷入苦恼的可怜智慧。那好,就这样,当掉这枚戒指,不过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就是你拿五百埃居,我拿五百埃居。”

    “你想到哪里去了,阿托斯?我不需要这五百钱;我在禁卫军里当差使,卖掉我的马鞍子,这笔数就到手了。我需要办些什么呢?为普朗歇买匹马,就这些。再说,你忘记了,我也有一枚戒指呀。”

    “我似乎觉得,你比起我来,更爱你的戒指,起码我相信我看出是这样的。”

    “不错,因为它不仅能在绝境中将我们救出窘困,而且还为我们排除艰险;它不仅是一块珍贵的钻石,而且也是一件具有魔力的法宝。”

    “我不懂你的意思,但我相信你说的话。那咱们再回到我的戒指,或者说得确切些,再回到你的戒指上来吧;你一定要拿走我们当来的一半钱,要不我就扔进塞纳河,而且我怀疑会像波利克拉特1那样,相信有条什么殷勤的鱼,能把戒指再给我们送回来。”

    --------

    1波利克拉特是古希腊爱琴海中某一个岛的暴君。他联合埃及人,挑衅累斯博斯人和米利都人;然后又背信弃义同波斯人结盟,阴谋夺取爱尔尼亚,后中撒丁岛人的埋伏被囚禁,并被钉于十字架。他曾向海里投一枚珍贵的戒指,此戒指在一条鱼肚中被发现,而复归原主。

    “既然这样,那我就接受吧!”达达尼昂说。

    就在此时,格里默在普朗歇陪同下走了进来;普朗歇出于对主人的牵挂,又因好奇想知道主人的遭遇,便趁此机会亲自将主人的衣服送来。

    达达尼昂穿上衣服,阿托斯也同样穿戴整齐;然后,当这两人准备出门时,阿托斯向格里默作一瞄准的手势,后者立刻取下他的火枪,准备陪他主人同行。

    阿托斯和达达尼昂走在前面,两个仆人跟随其后,平安无事地到达掘墓人街。波那瑟正站在门口,带着嘲弄的神态看着达达尼昂。

    “喂,我亲爱的房东!”他说,“快点儿走呀,有一个漂亮的小姐在您家等您呢,您是知道的,娘儿们是不喜欢让人久等的!”

    “那是凯蒂!”达达尼昂大声说。

    于是他向过道冲去。

    果然,在通向他房间的平台上,他发现可怜的女孩倚门蜷缩着,浑身颤抖。一看见达达尼昂她便说道:

    “您答应过要保护我,您答应过她一发火您就救我,您记得吧,是您毁了我!”

    “是的,不用怀疑,”达达尼昂说,“请放心,凯蒂。但我走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我知道吗?”凯蒂说,“听到她的喊叫,仆人全都跑来,她气得发疯;她把世上所有骂人的诅咒统统发泄在您身上。当时我想,她一定会记起,您是通过我的房间钻进她的卧室的,于是她会想到我是您的同谋;所以我就拿了仅有的一点钱,以及一些最值钱的衣服,便逃出来了。”

    “真可怜的孩子!可是我把你怎么办呢?我后天就要出发了。”

    “您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骑士先生,请您将我送出巴黎,请您将我送出法国。”

    “但我不能领着你同我一起去围困拉罗舍尔城呀,”达达尼昂说。

    “不能;但您可以把我送进外省呀,安排到您熟悉的某个贵妇人家,比如安排在您的家乡。”

    “啊!亲爱的朋友!在我的家乡,贵妇人是没有侍女的。不过,等一下,我有安排你的办法了。普朗歇,替我去找阿拉米斯,请他立刻来一下,我有要事对他说。”

    “我明白了,”阿托斯说,“可是你为什么不找波托斯?我觉得他那侯爵夫人……”

    “波托斯的侯爵夫人是让他丈夫的办事员们穿衣的,”达达尼昂笑着说,“可是凯蒂不愿意住在熊瞎子街,是吧,凯蒂?”

    “你们想让我住在哪儿我就住在哪儿,”凯蒂说,“只要我躲得严实,谁也不知道我在那儿就行。”

    “凯蒂,现在我们就要分手了,所以你也就不要再为我吃醋了。”

    “骑士先生,无论远在天边还是近在眼前,”凯蒂说,“我会永远爱着您。”

    “见鬼,有什么好忠贞的?”阿托斯喃喃地说。

    “我也一样,”达达尼昂说,“我也一样,永远爱着你,请放心。不过,喏,请回答我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对我很重要,我问你,你听说过有个年轻的妇人在一个夜里被人绑架吗?”

    “请您等一等……哦!我的上帝!骑士先生,您还爱着那个女人?”

    “不是的,是我的一个朋友爱着她。瞧,就是这个阿托斯。”

    “我!”阿托斯宛如看到自己就要踩上一条游蛇的人,吓得叫起来。

    “大概就是你!”达达尼昂边说边握握阿托斯的手,“你很清楚,我们所有的人对那可怜娇小的波那瑟太太都很关心。况且凯蒂会守口如瓶的,是吧,凯蒂?你明白,我的孩子,”达达尼昂继而说,“你在进门时看到的那个其丑无比的男人,而那个女人就是他的太太呀。”

    “喔!上帝呀!”凯蒂叫道,“您一提这事我又害怕了;但愿他没有认出我!”

    “怎么,认出你!这么说你早已见过那个男人了?”

    “他到米拉迪家去过两次呢。”

    “是这样。大概什么时候?”

    “将近在半个月或十八天以前。”

    “真巧。”

    “昨天晚上他又去了。”

    “昨天晚上?”

    “是的,在您到达之前不久他去的。”

    “亲爱的阿托斯,我们被一个密探网包围了!你以为他认出你了,凯蒂?”

    “我一见到他就把帽子压低了,不过也许太迟了。”

    “你下趟楼,阿托斯,他怀疑更多的是我而不是你,你去看一下他是否还在大门口。”

    阿托斯下了楼,立刻又上来。

    “他走了,”阿托斯说,“房门是关着的。”

    “他去汇报了,就说所有的鸽子这时都在鸽笼里。”

    “那好,我们就飞走吧,”阿托斯说,“只留下普朗歇给我们探情况。”

    “再等一会儿!我们已派人去找阿拉米斯了!”

    “对,”阿托斯说,“要等阿拉米斯一起走。”

    就在这时,阿拉米斯进屋了。

    大家将事态告诉他,并对他说情况很紧急,要他在所有上流社会的热人中,为凯蒂安排一个位置。

    阿拉米斯思考片刻,然后涨红着脸说:

    “我这是真正为你两肋插刀呀,达达尼昂。”

    “我会一辈子感激你的。”

    “正好,布瓦特拉西夫人曾求过我,说她住在外省的一位女友需要一个可靠的侍女;亲爱的达达尼昂先生,如果你能向我担保这位小姐……”

    “哦!先生,”凯蒂大声说,“请相信我,谁能想出办法让我离开巴黎,我对他绝对忠诚。”

    “那就再好不过了。”阿拉米斯说。

    他坐在一张桌旁,写了一张便笺,用一枚戒指盖上印,然后将便条交给凯蒂。

    “现在,我的孩子,”达达尼昂说,“你知道,在这儿对我们对你都不方便,所以咱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