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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i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焚烧灵魂 > 4 第 4 章
    一夜的缠绵悱恻,在康明禹的甜言蜜语和温柔体切中,夏茗终于同意了康明禹去北子口考察。在床上,康明禹详细的把自己这些年的辛苦打拼,以及辛酸的童年,失败的爱情,不辛的婚姻,多病的父母完全告诉了夏茗,并向夏茗讲了农村人那种互帮互靠,丝连藤缠的人际关系,解释自己现在不能离婚的原因。动情处,康明禹声音呜咽,热泪盈眶,惆怅悲壮却又荡气回肠。夏茗在陪着流泪的同时,心中对这个27岁就经历如此坎坷起伏的男人充满了怜爱,也暗暗钦佩他坚忍不拔的意志和百折不回的性格。大脑中似乎有了一种人生境界的飞跃,也对人生命运有了初步的感悟。在康明禹的一凡动情诉说中,夏茗也原谅和理解了康明禹,静静地把头埋在康明禹的怀里。

    康明禹起的很早,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另外就是他不想让别人看见他和夏茗同床共枕。走出茅舍,打了一套长拳之后,在晨光的微熹中,田保义奔跑在山间的小路上,腾挪跳蹿,捣拳踢腿的向茅舍方向前进。

    看田保义来到面前,还在伸颈勾腿的练功,康明禹笑着说:“保义,走路练功,是你发明的?”

    田保义还在继续:“忙的时候我就这样,闲的时候专心静练。你不是说过‘功不可一日而废’吗。”

    康明禹心情很好:“对啊,你有办法,这样练好啊,是个发明。还知道‘功不可一日而废’,有长进啊。”

    田保义得到夸奖,冷酷的脸上有了笑容。康明禹吩咐他去叫醒夏茗,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约上周工,四人迎着初升的朝阳,驱车向县城返回。到了县城,几人吃了粤式早茶。先送周工去地勘队,然后去了矿业公司。因史可平不在办公室,康明禹让夏茗去上班,自己和田保义去准备前往北子口需要的东西。

    第二日一大早,康明禹和周工一行去了北子口。

    送走康明禹,上班后,夏茗倒了一杯水,出神地坐在办公桌前,把她和康明禹在一起的一切过程细细地回忆了一番。康明禹分析说自己即将上任三号矿的矿长,难道是真的,难道真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让自己一个黄毛小丫头接管矿业公司产业支柱的三号矿。夏茗知道,在别人眼了,她不过是个只能干干文秘的花瓶而已,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三号矿的权柄也不可能落在自己手里。但康明禹的分析言之凿凿,有理有据,也不能不使人相信。其实,夏茗从来就没有奢望,甚至对这样的位置不感兴趣。然而和康明禹的一番长谈,夏茗才明白康明禹身上所背负的道义和命运的沉重包袱,那些生命不可承重的背负,却又是一个农村男人命中注定必须要承受的。自己从小生活在一个城市的干部家庭,虽然没有经历那样的农村生活和人际关系,听康明禹的诉说,自己已经感受深刻,那么康明禹肯定更是刻骨铭心。

    想到这里,夏茗有些深深地同情康明禹。而康明禹似乎决心去北子口开创新局面,他能成功吗?周工明确地说了,北子口不可能,康明禹为什么还要去考察呢?如果考察后,北子口没有开发的条件,康明禹就只好安心的做三号矿的工程师了。可工程师的年薪不过三四万的收入,康明禹要养家糊口,加上他这人仗义疏财,还有经济能力去离婚吗?所以,夏茗决心要争取三号矿的矿长职位,不为自己的政治前途,也要为能和康明禹斯守终身而拼搏一回。毕竟,矿长每年光奖金就十多万。有了钱,康明禹就可以义无返顾的离婚。

    夏茗感觉到,这几天,整个矿业公司已经弥漫着一种不正常的气氛。符合“矿管系统、工作两年以上的大学毕业干部”似乎个个摩拳擦掌,有心一搏,而那些在任多年的管理层干部,却人人若无其事,神态自若地忙着手头的工作。

    夏茗决定要全力以赴地争取三号矿矿长这个位置。因此,她告诫自己现在要倍加小心,先不动声色,静观其变,然后侍机出击,一举取胜。有康明禹和史可平的支持,应该有成功的希望。而康明禹不知现在到那里了,北子口可是危险丛生,步步危机啊。

    康明禹正在前往北子口的路上。北子口地处南秦岭断裂地带,境内崇山峻岭,峰峦叠嶂,多石灰岩喀斯特(岩溶)地貌。从县城出发西行五十多公里,进入陵江上游的岷河谷地,汽车沿岷河谷地坎坷蹒跚前行。两岸峭壁矗立,古木参天,瀑布飞流直下,偶尔远远传来一两声野兽的吼声。

    田保义正全神贯注地谨慎驾驶,周工突然急喊停车,田保义一脚刹车,车停下。康明禹见周工凝神倾听,表情紧张,还不明白怎么回事时,就听见耳边传来闷雷般的轰隆声,在周工一声“下车”的大喊声中,三人蹿出车外,紧贴着峭壁躲在车后。抬眼望去,只见对面山上几块巨石滚滚而下,扬起一片尘土,弹起复又落下,在空中划着越来越大的弧线,带着撞碎的小石块,向他们躲避的方向砸来。三人交换眼色,嗖地钻到车底,紧紧挤在一起。田保义把康明禹的脑袋压在胸下,康明禹伸出一只胳膊,护住周工半个头。就听惊天动地的一声霹雳巨响,在一片劈劈啪啪,喀喀嚓嚓的噪杂声里,四周水雾弥漫,有如暴雨倾盆,翻江倒海,大水汹涌而至,骤然淹没了三人。

    田保义一手牢牢抓住车底的大梁,一手死死地按住康明禹和周工的身子。大水渐渐退去,三人爬出车底,浑身满是泥沙,透湿若落汤鸡一样,面面相觑,惊魂未定。看着落在岷河中间,把湍急的河水分成两半的特大巨石,三人目瞪口呆,霎间有恍若隔世复有重生的感觉.

    半天,康明禹说:“把衣服脱了,小心生病。”

    三人脱了衣服,都光溜溜地站着。康明禹觑了一眼周工两腿中间缩成的小黑团,脱口而出:“老周,你的球怎么不见了?”

    周工冻的脸色发青,嘴里唔唔着还在思索,猛的反应过来:“唔,嗯?”

    康明禹哈哈大笑:“胆子吓没了,球也吓没了?”

    田保义也嘿嘿笑个不停,周工恢复过来吭哧地笑了:“唔,我胆小,这玩意比我胆还小。唔,丢我的人,唔,还继续走?”

    康明禹收敛了笑容,脸色平静地说:“当然。”

    田保义已经清理了挡在车前的几块大石,擦了擦被碎石砸出道道裂缝的挡风玻璃,回到座位,不言声车就前进了。午饭前后,到了2号平地。2号平地占地十来亩大,已是荒草一片,早没有了当年地质队在时的热闹,靠山边几间残留的竹屋,孤零零的守望着这当年地质队的大本营。

    康明禹看看表说:“我们在这休息一下,吃点东西,保义你把衣服凉一凉,吃完饭,我们继续走,赶天黑前到37线。他妈的,从县城到这,不到一百公里路,走了六个小时。”

    周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唔,我说难,现在相信了?从这到37线更难,唔,全得步行。”

    康明禹有同感,环顾四周:“是啊,是有点难。步行,步行也要去。哎,要不是你经验丰富,及时叫停车,我们几乎把命丢了。”

    周工满不在乎的说:“这算个啥,搞地勘的人,见多了。”

    康明禹呵呵乐了:“吹吧你,这会球长出来了,可又吹牛了。”

    周工:“唔,唔,本来嘛。”

    吃完饭,穿上衣服,换了旅游鞋,三人背了仪器、营救和野营设施,弃车步行。一路爬山涉水,披荆斩棘,攀岩俯壁,在太阳快要落山时,登上了陡峭峻立的北子口的半山腰,来到37线的1号平地。

    在地质勘探上,37线1号平地属于秦巴大褶皱结合部的隆起带,也是我国最早运用人造卫星和航空遥感技术进行地质勘探的成功典型。当其他地质勘探线的矿体被一一开发时,惟独37线由于地形复杂,交通极为不便,开发成本过高而一直被搁置。

    眼前的1号平地有四五亩大,在一派荒草的簇拥下,当年勘探留下的水泥钻孔封桩,孤单的立在那里,一派荒芜景象。康明禹望了望四周矗立的仓山不由感叹道:“老周,你们当年那些人厉害啊,能在这样的地方架设机器设备,进行勘探,吃了多少苦,。一干就是多少年,为国家做了多大的贡献呀。”

    周工似乎在缅怀过去:“是啊,唔,现在的人谁知道呢,那个时候虽然苦,可心里到挺乐呵的。唔,不象现在,倒没有过去那么苦了,可心里却总是孤落落的,有些苦。唔,我在这里也有两年呢,那时候,有肉大家吃,有酒大家喝,挺快乐的。唔……”

    康明禹深有同感:“是啊,那时候,大家为的是同一个目标,现在,人人在为自己的目标。”

    周工有些牢骚地:“就是,唔,社会变了,我们这些人不吃香了。”

    康明禹没有吭气,周工的话让他想起了梁工。他没有理会周工的牢骚,两眼出神地望着远方,嘴里轻声问:“师傅在这也呆过两年时间吧?”

    周工的心情突然有些灰暗,嗫嚅着:“唔,是,唔,是有两年。”

    康明禹叹息着说:“师傅要活着就好了,多好的一个人哪!”

    周工听到康明禹提起梁工,心情就有些黯然,一时无话了。

    梁工是当年地质队的总工程师,负责着秦巴大褶皱总体勘探的全部技术责任。那时,周工因为工作表现良好,由一名工人的身份被推荐到地质大学深造。毕业后被分配到地质队的总工办公室,跟随梁工采集整个秦巴矿区的勘探数据,分析岩心,汇总整理成地质资料。梁工对工作努力勤奋的周工非常满意,认为他是可以接替自己总工的合适人选,两人建立了良好的工作关系和师生情谊。但在矿业公司三号矿的开采设计方案上,师徒产生了严重的分歧。周工认为三号矿是夹层含水矿体,只要深度到位,从下到上开采没有问题;梁工根据自己多多年对秦巴褶皱的研究,认为有可能是蜂窝状含水矿体,应该遵循从上到下开采的原则。

    那时候,二十岁的康明禹,是地质队雇佣来照顾梁工生活和出行的民工,整天跟在梁工身后,和周工也混的烂熟。开起玩笑来,周工叫康明禹师弟,康明禹也叫周工师兄,和周工一样称梁工师傅。梁工和周工都喜欢这个富有朝气的年轻人,也从来没有拿康明禹当民工看。所以,梁工和周工的事康明禹是非常清楚的。三号矿最终选择周工的方案,是梁工生病在北京住院时期,矿业公司对设计方案催的太紧,周工只好把自己的方案和梁工的方案同时递交。矿业公司论证的结果是周工的方案可操作性强,投资小,见效快,所以决定采用周工的方案。当时,康明禹没有随梁工去北京,而是被地质队安排为周工的跟班。他知道周工也曾就这个方案,警告过矿业公司总经理史可平,说上这个方案要慎重。但史可平急于打开局面,没有采纳周工的意见,一意孤行,直接让工程上马。

    几个月后,等到梁工看病归来,各项围绕周工设计方案的工程,已紧锣密鼓的全面展开,连补救的余地都没有了。一年半后,巷道工程到位,附属工程也相继完工,但矿井下开采了几千吨矿石后,就四面全是水。

    史可平急了,周工急了,梁工急了。对于一个靠银行贷款投资二千多万的大型矿井来说,区区几千吨的储量无异这个项目失败了。这放在刚起步的矿业公司和史可平的头上,简直是致命打击。史可平内外交困,决心通过法律手段向地质队讨回损失。最后双方达成的协议是,梁工半年内必须找到可以收回成本的矿体,否则,地质队就要承担全部投资的三分之一。由于这个原因,周工和做为总工的梁工都受了处分。梁工因为这件事对周工十分不满,狠狠地批评了周工。周工觉得自己没有错,负气之下,重新到地质大学进修硕士去了。时间一长,似乎就有了隔阂。但两人和康明禹却都交往良好,友谊日深。

    工夫不负有心人。梁工凭着扎实的知识和丰富的经验,终于在困境中找到了能使三号矿收回成本的大型矿体。并且总结了一套开采办法。史可平这时已将梁工奉若上宾,而梁工对于史可平当初的翻脸无情,使自己背上一个处分一直耿耿于怀,把更多的矿体资料和开采方式都没有向矿业公司移交。

    康明禹长期跟随梁工,负责梁工的一切,对这些方法和资料也掌握的一清而二楚。梁工在着力培养康明禹的同时,也将这些资料交由他保管,直到梁工出事。梁工出事是因为矿井管理混乱造成的,那时候,吴征是三号的矿长.当时,矿井顶部放炮,却没有通知正在底部采样的梁工和康明禹。几声巨响后,大水就象长江决口,倾泻而下,刹那间吞噬了师徒二人。在听到放炮的声音时,梁工告诉康明禹,可能自己出不去了,如果康明禹能活着出去,那些资料让康明禹留着自己用。

    等康明禹从医院被抢救过来时,梁工的尸体都火化了。

    梁工死的时候,才四十八岁。从那以后,整个与矿业开发有关系的人都认为,是周工害了梁工。周工因此背上了沉重的心理负担,怕别人在面前提起梁工,谁提梁工,他觉得是在揭他的疮疤。

    田保义已架起篝火,煮了方便面,打开了几样罐头,倒了三杯酒,招呼两人围着篝火坐下。

    因为是康明禹提起梁工,周工也知道他没有恶意。沉默了好半天,幽幽地说:“也就只有你相信我,别人都认为,师傅是……我害死的。”

    康明禹诚恳地劝说:“我知道这是你心里一个疙瘩,所以我一直想和你聊聊。师傅已经去世了,你也不要去管别人怎么想,师娘和我没有这么看,师娘还想见你呢。”

    周工:“我也想去看望师娘,又担心他不愿见我,唔,挺难的。”

    康明禹:“你多心了,师娘让我告诉你,有时间到她那里坐坐。她很想见见你呢,我说了多少回,可你就是不去。”

    周工:“其实,我想去,又怕师娘怪罪我。”

    康明禹:“不会的,师娘为人贤惠宽厚,不会怪你的,这样,下次我陪你去。”

    周工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端起杯子自己抿了一口,康明禹和田保义也就自己端起喝了。

    篝火映红了的三个沉默面孔,都静静地望着眼前。苍茫夜色中的北子口松涛阵阵,惊鸟夜飞的扑棱声夹带着猫头鹰凄婉的鸣叫,间或有狼嚎和野猪穿过灌木的嚓嚓声,不远处的密林里,有不知名的野生动物瞪着或绿或红的眼睛,黑夜里绿森森红汪汪的,直直地看着三人,倏而受到惊吓,掉头奔逃,灌木中带起一阵唰唰声,令人毛骨悚然。

    田保义不知不觉把手伸向那把开路的砍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