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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城抗战敌我双方各有优势,中国的优势是古长城和人数多,日本的优势是武器和武士道精神。

    热河失守,溃兵纷纷退到长城各关口。张学良震怒,在北平顺承王府召开军事会议,分配作战任务,宋子文等中央大员也参加了这次会议。张学良把热河地图铺在地板上,手执铅笔,勾画防线,当他画至冷口、喜峰口一线时,他抬头向宋哲元说:“明轩(宋哲元字明轩),你把守这一线。”宋哲元却说:“我的兵力单薄,装备也差,担当不了这一线任务。”

    不肯接受。

    宋哲元的话确是真情,兵力单薄装备也差一点儿不假,但这话中还有别的意思。蒋冯阎中原大战,除了因为蒋介石以重金收买冯阎将领等原因以外,主要还是张学良在关键时刻宣布支持蒋介石并将奉军调进关内,所以前嫌难消。那时冯玉祥残部退到晋东南以后,突然由张学良出面收编给二十九军的番号,但没有给地盘,没有地盘就是没有生计。空占着阎老西的地方。山西人会理财,肥水岂能流到外人田。那时山西人是只进财不出财的。连同蒲线都是窄轨铁路,不同外面接轨,就是怕外面人进来,宋哲元在山西占着地盘养兵,阎锡山就会经常做噩梦。如何挤对宋哲元,宋哲元受了多少窝囊气是显而易见的。后来宋哲元带着二十九军离开山西的时候,都是夜行军,为什么?因为他们穿得形如乞丐,装备貌似土匪,怕吓着老百姓。

    中原大战对宋哲元是一次大的教训,内战只能给国家带来灾难,给老百姓带来痛苦,所以在二十九军建军之初,宋哲元就提出养兵是为了保卫国家,枪口不对内的口号。当时冯玉祥也住在山西。蒋介石对二十九军总是怀有戒心,几次想调二十九军南下“剿共”,均未实现。宋哲元一再向张学良表示誓雪国耻的决心。大概挚诚所至,感动了张学良。当时日本人已经占领东三省,热河省、察哈尔省已是前线。热河是汤玉麟把守,察哈尔防守薄弱。张学良极力推荐宋哲元。1932年8月17日中央政治会议通过由宋哲元任察哈尔省主席。

    察哈尔省北接蒙古,东邻热河,仅有16个县,是个地广人稀,偏僻闭塞的苦寒地区。不管怎样,二十九军总算有个落脚的地方了。从1932年9月以后进驻察哈尔,到1933年2月16日调往北平以东,不到半年的时间,平东长城一线吃紧。可是察北沿线虽然日军没有重大行动,但须注意防守。把二十九军由察哈尔调到平东长城沿线,不能不让人怀疑有夺走二十九军地盘,借日本人之手消灭二十九军的意图。所以宋哲元才对张学良有以上的表示。张学良百般慰抚,宋哲元只得服从。

    命令是叫二十九军开赴平东玉田、蓟县、宝坻、香河、三沙一线驻防。张学良用铅笔画的那条线,从冷口到喜峰口,铅笔过去,就是300里的布防范围。防哪儿?冷口?董家口?喜峰口?罗文峪?一时还拿不准主意,还得看看军情变化。二十九军3个师:冯治安的三十七师,张自忠的三十八师,刘汝明的暂编第二师。现在已经按照战斗序列陆续到达。先头部队进驻到建昌营,准备在冷口布防,扼守要隘,收容溃兵。第三天,喜峰口方向危机。这时候东北军万福麟的五十三军从喜峰口溃退下来,士兵的情绪低落,神情沮丧,已无斗志。第二天又将冷口布防交给三十二军商震部队,二十九军当日转防喜峰口。

    三十七师在冯治安师长的带领下,陆续到了离喜峰口30里的三屯营。

    3月9日下午副师长刘自珍等人到达喜峰口前沿阵地视察地形,准备在天黑之前接防。部队进入阵地,万福麟部撤至口内休整。此时口里口外驻有万部一个旅的兵力。下午4时左右,刘副师长刚刚下山,前方炮声大作,从望远镜里看到万部纷纷从前方退下。旋接报告,敌人步骑炮联合部队跟踪南下,铁甲车10余辆已开到前沿附近。万旅一触即溃,望风而逃。

    傍晚,未经战斗敌人占领了口上高地,居高临下控制口门,这时,三十七师特务营赶到,立即投入战斗。敌人炮火猛烈,营长王宝良率部争夺高地,中弹阵亡。随即王长海团到达。天已黑,双方在山上山下反复冲杀,一片混战。夜间,赵登禹旅在赵旅长的率领下,跑步赶到,由喜峰口的两侧夺取高地,才把敌人压下去。赵登禹部占领了长城的山棱线上,敌人退到北坡之下,战事略略平静。

    赵登禹旅长站到长城之上,向前后望去。后面是刚刚厮杀过的战场,尸横有百余具。向前望去,是缓缓的山坡,敌人陈兵山脚之下,火力射程之外。再看手下的士兵,挂花的在吭吭地裹伤,没有负伤的经过整夜的混战拼杀也已很疲劳。

    虽然士气旺盛,也再经不起凌晨以后必然发生的恶战。

    事实证明赵旅长的担心不无道理,刚才进攻的只是敌先头部队,约400余人。其向喜峰口进犯的主力部队还在后面。

    此次争夺战规模虽小,却是“九一八”事变以来,日本人还没有遇到过的顽强抵抗,尤其是已经被占领的阵地又被中国军队夺回,那真是罕见。赵登禹率部夺回喜峰口阵地,这仗打得非常艰苦。第一,敌人火力强盛,侵略者气焰炽烈,再加上在中国战场无往而不胜,更增加了士兵的勇气。第二,喜峰口长城前后,北坡缓慢,易攻难守,长城内侧向阳之面都是陡峭石壁,敌人占领山上,向下进攻势如破竹,中国军队仰面而攻,兵家所忌。中国军队之所以在这被动的情况还能够取胜,这不能不归为两点,第一,二十九军长期进行爱国主义教育的结果,第二,大刀显了神威。

    宋哲元、张自忠、冯治安、刘汝明等一直以爱国不内战的思想教育士兵。在喜峰口战斗打响之前,宋哲元专门题写了“宁做战死鬼,不做亡国奴”的口号,鼓舞士气。平常还以日本侵略者为假想敌进行训练。东三省沦丧,日军步步向关内进逼,官兵愤恨已久,这些我们下面慢慢再说。且说这大刀怎么能在用现代武器装备的日本兵面前显出威风?事也凑巧。当日军占领喜峰口得意之时,二十九军士兵带着大刀和手榴弹,靠近了敌人,一排手榴弹抛出去之后,中国士兵大喊着杀、缮缮缮森…挥舞着大刀出现在日本兵面前。趁着他们对中国兵戒备松懈,大刀如砍瓜切菜。敌兵未明白就里,还以为天兵天将来惩罚他们,人头已经纷纷落地。二十九军士兵大都有武术底子,耍起大刀来虎虎生风,刀光红缨在敌人面前飞旋,使其眼花缭乱。日本人不怕死,但怕用刀砍头。为什么?日本国本来也是佛教国家,但他们的最高佛不是阿弥陀佛,也不是释迦牟尼,而是天昭大神,天昭大神是日本国国神,最高神。但这位大神有一个毛病,不收无头之鬼,也就是说,人被砍了头,成了无头之鬼,天昭大神就不收了,不能成神也不能再轮回转世,永远是孤魂野鬼。与此同时,活在世上的人也不能饶无头之鬼,视之为家族的耻辱。武士世家是这样要求的,当然平民百姓也如此照办。所以日本人死得讲究,死得有名份,要么切腹,要么枪毙,临死也不能身首分离。因此赵登禹的大刀队出现在日军面前,尚未肉搏,日本兵生怕身首分离就已经节节后退,把占领不到一个时辰的喜峰口阵地拱手交还中国军队。

    服部、铃木旅团凑巧遇上了二十九军大刀队这个克星,免不了吃些苦头。不过两军大战,哪能都有机会举着大刀凑到敌人眼睛前?

    天破晓了。日军先头部队的那个指挥官被勒令自裁,自然是自己切自己的腹了。

    日军开始进攻,重炮轰击喜峰口阵地。中国士兵没有隐蔽阵地,坡面全是硬石,连挖个单人掩体都很困难,只有卧在地上干等炮轰。一天下来,光是牺牲在敌人炮火之下的就有一个团的兵力。

    炮轰过后,日军沿缓坡缓缓而上,中国士兵因山地作战,携枪不便,很多士兵,丢掉了毛瑟枪,多带些手榴弹,手提着大刀,当敌步兵冲到阵地前百余米,抛一阵手榴弹之后,趁硝烟未散冲出阵地,挥舞大刀和敌兵胶着混战,使敌飞机大炮无法使用。此时,长城边上杀声震天,来回拉锯,几处高地,失而复得,得而复失。敌兵退下之后,又用重炮飞机轰击。

    血战两日,二十九军损失兵力两个团。赵登禹旅长在前线召开团长会议,说:“现在我们仅仅与强敌对战两日夜,已损失两个团的精华,我全军共有10个团,照此下去,只能与敌对战10日。我决心绕攻喜峰口敌人后方,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

    且说赵登禹把自己的想法上报给师长冯治安、军长宋哲元。师长、军长都支持他的想法。此时,已经是3月11日了。赵登禹把阵地交给他部,把火炮、重机枪、驮马、乘马一概留下。士兵轻装准备沿山腰小路,兵出潘家口。

    是夜,皓月如镜,风清夜静,塞上初春寒意逼人。昨日落的雪已经在地面上结了冰,山嶷之上白雪皑皑。

    赵登禹在白天的战斗中腿部受了轻伤,这次夜袭他仍要求带队。兵分两路,赵旅长带一队走山口外弧,董升堂团长带一队人走山口内弧,两队轻兵在当地百姓的引导下,沿着樵夫打柴的羊肠盘道,斩荆断棘出了潘家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