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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日晨,殷汝耕风尘未洗,立即召开负责人会议,25日在通州成立“冀东防共自治委员会”。当晚,殷以委员会委员长的名义发表措词强硬的自治宣言,并宣布“自本日起,脱离中央宣布自治。”同时还向当时华北的实力人物宋哲元、阎锡山,韩复榘、傅作义、秦德纯等发出通电,要求他们“当此存亡之秋,宜定大计…”同时,在通州蓟密行政公署大门旁挂起了“冀东防共自治委员会”的招牌。

    同日,迅雷不及掩耳地调整组织机构开始办公委任大小官吏,接管电报、电话、邮局及火车站并召开记者招待会,和派人去北平天津向日本人汇报。

    这一天,真做了不少的事!

    冀东22县,包括哪些县,列在下面您可到地图上去找:卢龙、迁安、抚宁、昌黎、滦县、乐亭、临榆、丰润、宁河、通县、三河、宝坻、蓟县、香河、昌平、顺义、密云、怀柔、平谷、遵化、兴隆、玉田。

    这22县就是在“塘沽协定”中规定的非武装区,中国人叫非武装区,大概是因为饶口,所以也叫非战区,日本叫战区,和中国人叫法相反,都是指这块地方。历史上这里叫幽燕或叫燕云。一千多年前,五代后唐的儿皇帝石敬塘——儿皇帝的专用词就是由此开始——曾经签订协约割让燕云十六州,就是这块地方。历史往往重复、相似、巧合。一千年后割让燕云十六州的戏剧又在这儿重演,除了地理位置有共同点之外,其他方面难说哪方面相同,历史的相似往往使人迷茫,当人们莫测自己命运的时候,又往往去请教术士、巫师,相信术数、占卜,相面扶乩,那是因为对自身对外界吃不准,一旦看准了一点,打准主意要做什么,那一切都可以不管了,不管你是做好事还是做坏事。

    殷汝耕,1919年从早稻田大学毕业回国,曾多次参与对日交往,与殷同、袁良(1935年前北平市长)程克(天津市长)并称日本通四巨头。殷“东洋化”的信念何时树立,这很难说。无论在早稻田还是回国,他身着和服,口操日语,手挽日本妻子已经成他定型形象。是日本妻子参与对他的制造,还是为了塑造自己而娶了日本妻子,无法考证。用政治夫妻这句现代化的言语评述怕也不错。

    殷早与土肥原等日本军政要人打得火热,也是早备进身之阶。所以土肥原一提出冀东首先自治,便一拍即合。

    读者要问为什么把一个亲日分子放在与日人斗争的最前沿?当时人们并不懂,后来才普通使用的阶级斗争理论和知道划分敌我友。东渡日本的人多着呢,孙中山、蒋介石、何应钦、黄郛、阎锡山、张群、熊斌…1935年的内阁曾被人称之为日本留学生内阁,除宋子文一人留美以外,其他都是日本留学生。当然留日不等于是汉奸,其中大多数人是因日本明治维新以后,国家日渐强盛,而去日本学习救国道理。那是有志之士!当然也有起哄去镀金的,也有殷汝耕之流,也有界乎二者之间面目不清的。殷汝耕可谓盗亦有道吧,汉奸做得知名度很高。

    缺口已经打开,土肥原还想争取宋哲元响应,又以11月30日为限逼宋自治。在天津又以一日一元的价钱雇佣自治游行队伍。不过这已是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

    蒋介石知道日方必不肯甘休,在南京又召开紧急会议研究对日对策。除已撤北平市长袁良由秦德纯继任以外,解散军事委员会北平分会,设立北平行政长官。并设立冀察政务委员会,同时通缉殷汝耕。

    撤换北平市长和军分会,都是因香河事件日方提出的要求,华北自治运动的退潮,华北日军处境尴尬,必然还要滋事。给他们台阶下,留面子,用留面子缓和冲突。留面子,这是东方人的心理特点,中国人甚之,所以考虑得周全,不仅自己要,还要留给对方。不蒸馒头蒸口气,自己虽没有吃上馒头,但让别人感觉是吃了,这是为自己争面子。|奇+_+书*_*网|两个人吵架,一方是对的,劝架的人说,就少说一句吧,那是暗示他也让对方,感到有局部真理,有了面子,找到心理平衡,事就了了。这是东方处世哲学!撤北平市长,撤军分会,就是给日本人留面子。其实,通缉殷汝耕也是这么回事,不过不是给对方留面子,而是给自己留面子,人家明目张胆当汉奸,早已令中国有体面的人都没面子。我们国人中有这样的败类?——其实早就有。中国本来就出产这个。殷堂堂皇皇地在通州做委员长,能去抓吗?抓得到吗?抓到又能怎么样?史学家说通缉殷汝耕是杀鸡给猴看,暗示宋哲元的,怕也未必,如是宋哲元想自治,还在乎这一纸文书,它有那么大的威慑力量?不过,又派遣何应钦来北平任行政长官,倒是大有学问。

    “何梅协定”、“秦土协定”,何应钦吃了日本人的窝心脚,那个时候他还名符其实地统领30万大军呢。现在今非昔比已是西北军的天下,他能八面威风,领着宋哲元、秦德纯、冯治安到交际花杨惜惜家里去商议军政大事?当然这还次要,主要还是和日本人交往,他从来没有得心应手过。再去签订什么条约?做蒋先生的传话筒?去指挥西北军?不过有一点他心里明白,而且是蒋介石接见他,令他北上,他就明白了,掣宋哲元之肘!他不愿意来,但他知道在委员长面前是不能反驳的。只好走着看,好在不是上刑场。

    当日晚上,何应钦率熊式辉、何竞武离开南京北上。北上途中,何应钦神情沮丧一言不发。12月3日晚到达北平。当时,宋哲元正在武衣库家中与秦德纯、肖振瀛、冯治安密商事情,谈话间,副官报告何应钦即到北平。宋哲元闻后勃然变色,说:“他又来干什么?”又对秦等表示:“我不去接他,你们谁愿去接谁去。”宋果真没去。但当天晚上,宋在秦德纯的劝说下还是偕秦、肖二人来到居仁堂谒见何应软并汇报了情况。何应钦面带微笑和霭可亲地对宋哲元的守职苦撑大加赞许;对宋哲元做到了不屈服他人,绝对听命中央,对外毫无秘密协定,特别加以肯定。

    宋哲元明白何讲话含意,是肯定也是要求,同时,也有弦外之音。宋哲元只是敷衍几句,便托病离开,留下秦德纯、肖振瀛与何周旋。宋走后,肖拍着胸膛说:“中央如果真的信任我们,我们绝对可以替中央分劳分忧,撑持局面,保证一切听命中央。”肖还建议,应以宋哲元代替黄郛,以统一军政权,加强对付日本的力量。黄郛自1933年“塘沽协定”以后,一直是北平政务整理委员会委员长,也就是说是华北最高行政长官,肖强调以宋代替黄郛的意思就是暗示,宋做最高行政长官,用不着你何应钦来插手。

    何应钦、黄郛一直主持华北军政事务。何不必说,自在日本留学时就已和蒋氏结成亲密关系,而且一直是蒋在军事上依重的第一号帮手。黄郛与蒋的关系更进一层,黄与蒋在日本时结拜金兰,黄也一直以盟兄自居,在国民政府中一直身居高位。此次再派何应钦来北平做行政长官,也就是对华北还不肯放手。宋见何时,何代表中央任命宋为冀察绥靖主任,宋坚辞不就,道理也在这里。

    12月5日早晨,宋哲元赴西山“休息”,躲进了颐和园。

    临行并发表了书面谈话:“危疑震荡的华北大局,自何部长来平,统筹大计,已有转危为安的希望……此后一切困难问题,当悉听命何部长负责处理。”

    史学家谓之,欲擒故纵,此事用兵法解释自然不错,其实,当时宋哲元并没整套对付何应钦的方案,不过是下马威,常人也会这样做。蒋认为,宋是个单纯的军人,还是对他有深刻了解。如果说将军们工于心计,昧于方略;对内勾心斗角,对外斗争无方,宋的水平远远不如何应钦。在中国官场,即使生性单纯,也得认认真真地学习几套官场套路,否则难治!

    何应钦并不以宋的态度为意,因为他本来也想脱身,宋的办法也许更成全他。当前要处理的最主要问题不是对宋,仍然是对日本人,日本袖珍内阁会议上决定华北自治缓行,同时也提出要求,要求华北轻度自治。轻度自治是什么样,怎样“轻度”法?国人能接受,日本人也能接受,当然主要是日本人接受!

    高度自治方案流产以后,中日在华北问题处于僵局,关东军、华北驻屯军岂能甘心,而且已经开始谋划新的方案。所以为使华北平静而又打破这僵局是刻不容缓的事。何应钦来北平之前,中央五院院长已经反复密商,作出几条决议,第一条就是接受日方提出的轻度自治方案,参酌西南政务委员会现状,设立冀察政务委员会。其委员由中央委任,并以宋哲元为委员长。其中还有这样一句话,如形势许可,即设行政院驻平办事长官职。这话既矛盾,又有奥妙。“如形势许可”这句话,实对何应钦脱身非常有利。

    显然以宋哲元为委员长的政务机构对宋非常有利,受到宋及秦、肖等二十九军高级将领的欢迎,一切还都顺利,但是保密的,当然是对国人保密。因为这半自治的机构,是对日妥协的产物。虽然宋为委员长,在委员分配,亲日势力参与,对日政策等方面也必对日有大步的让步,国人接受吗?

    另一方面何应钦代表中央来北平,伤了日本人的面子,日本人不买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