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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日夜至9日凌晨,双方即开始紧急谈判。

    谈判在北平、天津两地举行,所以双方都有两个代表团。在北平谈判的中方代表是秦德纯和张允荣,日方代表是特务机关长松井太久郎大佐和和知鹰二、今井武夫、寺平忠辅。在天津谈判的日方代表是华北驻屯军参谋长桥本群少将,中方代表是三十八师师长兼天津市长的张自忠中将。

    9日凌晨4时,在北平的中日双方代表达成三条口头协议:一、双方立即停止射击;二、日军撤退回丰台,守军撤向卢沟桥西;三、宛平城防务除城内原有保安队外,由石友三的冀北保安队派部分人协同防务,人数限300人。

    定于9日上午9时到达接防地,双方派员监督撤兵。

    秦德纯当即命令王冷斋和吉星文团长作好交接准备。

    部下提醒秦德纯:“近日丰台车站不断有关东军到达,运输很是紧张,不像停战不打的样子。”

    秦德纯说:“日本军部的命令可能还没下达,我们先执行吧!”

    部下们又提醒说:“我军为表和平诚意,将宛平城与卢沟桥交与石友三部,而日军并不撤退,会不会在一方诚意撤兵,一方是假讲和,日军突如其来,大举将城桥一举占领!”

    秦德纯说:“这样解决是给日本人保留一点面子,找个台阶下!”

    关东军不断来到丰台是怎么回事?

    原来,关东军得知卢沟桥事变消息后,少壮军人摩拳擦掌,鉴于华北驻屯军已经升格,他们再无权干预,现在只能派来宣传队,拉拉队。他们到宛平前线大枣山等地鼓动宣传,他们宣读了关东军的声明:“由于暴戾的第二十九军的挑战,今日在华北竟发生了事端。我关东军将以很大关心和重大决心,严正注意事件的演变。”他们站在友军面前大声地喊着:“军刀已经拔出,焉能不见血而入鞘…”

    他们带领着友军高声唱着鼓动“圣战”的歌。

    他们代表关东军表示做华北军的坚强后盾。他们表示,一旦需要,他们与华北军并肩而战…

    本来欺负惯中国人的华北军,对铁路桥的惨败已不可忍,又经关东军代表的扇动,更加怒火上扬。9日清晨6时,也就是达成协议后2小时,河边旅团长就下令向宛平城内开炮,轰击宛平县城,炮击达1个小时30分钟,发射炮弹100余发。

    北平当局接到宛平的报告,责问日方为何背约。日军答复说:“炮击是为了掩护撤兵。”

    不仅如此,9日凌晨4时50分派出接防的保安队踪迹不明,经北平方面派出联络参谋出西直门到卢沟桥方向侦察,得知保安队行至大井村时,受到日军阻击,死伤数人,日军故意刁难,不准通过。

    北平当局诘责。日方回答:“因天阴雨大两军对峙,误会难免。”

    经北平方面反复交涉,日军才允许保安队通过50人到宛平接防。这时已是下午6时左右。再交涉,日军只准保安队携带步枪,每人只准带子弹30颗。十几挺机枪及多的子弹等送回北平,每挺机枪派三人护送,保安队减员百余人。晚7时后,保安队到达宛平,实际人数已不足200人,而且装备极差。保安队尚未进晚餐。他们清晨出发,没有想到15公里路程,走了整整一天。进入宛平后,由于忙着接防、布防,直到10日凌晨2时才开始吃饭。

    与此相反,日军在刁难阻挡保安队的同时,不仅一兵未撤,反而增加兵力,将机械化第二大队从通州调到了丰台。河边旅团长又下令到宛平东北角的大枣山接防,企图利用吉星文团与保安队换防的机会一举攻克宛平。

    保安队接防后,日军以为万事俱备,河边要求亲率幕僚入城慰劳,遭谢绝后,又派外交人员笠井顾问,广濑秘书和翻译爱泽三人携带香槟酒前往宛平,作庆贺和平姿态。

    王冷斋接到情报,日军确实未撤,而且调整部署,向前推进。王将情况报告秦德纯,秦回答说:“双方正在研究善后,果真他们背信毁约,明天正好在会上向日方提出质问。请加强城防守备。”

    10日天亮,王冷斋赶回北平。上午,秦德纯、冯治安、王冷斋、何基沣等,应日本人的提议,和日方代表樱井、中岛、笠井、斋藤一起召开联席会议。日方特务机关长松井,武官今井等均未出席,4代表中无一人能代表日本军部。显然,日方在借谈判而拖延时间。

    会上,樱井提出,要求中方撤换有关指挥官,并向日方赔礼道歉。

    何基沣旅长一听,勃然大怒,指斥说:“这次卢沟桥事件完全是日本有预谋,有计划的侵略行动,是日方集结军队向宛平首先开火,明明是侵略行为,应向我方赔礼道歉,并保证以后不再侵略,否则就消灭你们!”说罢,拔出手枪,“啪”地一声放在桌上。

    樱井等人吓了一跳,面面相视,突出意外,不敢答话。

    冯治安看着日方代表,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王冷斋接着声明:“我方已遵照停战条款实行撤兵,但日军在铁路桥涵洞、大枣山等部队尚未撤兵,昨夜又向宛平袭击,日军此等行为显系破坏停战协定,应即迅速撤退方能保持和平,否则一切后果均由日方负责。”

    斋藤说:“日方未撤尽的原因,是因有阵亡日兵尸骸数具尚未觅得。”

    王冷斋说:“搜索尸骸无须这么多兵士,而且也不必携带机关枪。”

    斋藤说:“因恐你方袭击,不得不多留些部队以资警戒。”

    谈判停留在具体事情上,唇枪舌剑纠缠不清。忽然日方来电,4个日方代表一齐离席到外面接电话。

    中方代表只好坐等,久不见日方代表返回,派人到外面一查,才知道他们已经不辞而别,不知去向。

    原来,他们得到电话通知,日本军部已经决定向中国华北出兵,惩罚支那(对中国的蔑称——编者注)军队,即:对中国开始全面战争。所以,一切谈判都再无必要,日方代表欢喜雀跃,不辞而去。

    宛平县长王冷斋三天三夜不曾合眼,他又气又急,悲愤欲绝,哇地一声,口吐鲜血。

    王冷斋,福建人,在保定军校与秦德纯是同学,秦任北平市长后,王冷斋代任行政督察专员兼宛平县县长,并兼任北平市政府参事和宣传室主任。王喜欢音乐,王妻能歌唱。isuu書网王上午去宛平主持公务,下午即去宣传室,每晚王家中有歌唱,隔墙可闻,人称王家为“极乐世界”。当时记者采访宛平城最高军政长官王冷斋和吉星文时,曾经这样描写:王冷斋是一个文弱书生,蓄着八字胡须,身穿灰色纺绸长衫,手摇折扇,面色苍白,形容憔悴,因为连日和日军谈判,已经把他累垮了,旧病复发,大口吐血……从王冷斋的样子和他的谈话中看到,他已经出了很大力气,尽到职责。

    吉星文:从报纸上已经知道他是吉星文团长……拄着白色粗木棍,从头顶到颈项缠着绷带的黑大汉,上身穿着白老布短袖衬衫,下边打着整齐的绑腿、眼睛里充满着血丝。

    宛平前线最高军政官长,是一对形象反差极大的文官武将。他们配合协调,真是天造之和。

    血祭卢沟桥——七七事变第十五章

    将军坐失战机“把河边旅团自支那军的包围中拯救出来!”

    “膺惩暴戾的支那二十九军!”

    “膺惩可怕的冯治安师!”

    7月8日以后,东京及日本全国各地的街头,日本的国民举着小旗,呼着口号连日游行,要求政府对中国出兵。

    日本的舆论在军部的控制下,国民的情绪早就被鼓动起来了!

    7月7日至10日,卢沟桥畔的战事,4次挑起,又4次谈判,其实日方毫无诚意,除等待援军以外,重要的是,日方的决策人正在举棋未定。8日晨,华北驻屯军召开会议,决定采取迅速解决卢沟桥事件的方针,也只是策略性的决定。是否挑起对中国全面开战,华北驻屯军主要负责人的意见,并不一致。准备发动战争并在积极筹划对策的,主要有步兵旅团长河边正三郎,联队长牟田口廉也,北平特务机关长松井太久郎,辅佐武官今井武夫,二十九军的军事顾问樱井德太郎少佐等。华北驻屯军司令官田代皖一郎,和参谋长桥本群,对开发华北的经济皆非常热心。而不赞成行使武力,田代在这之前也曾多次与外务省商议,谋求实现和平的方法。华北驻屯军首脑们大多认为:一、如果宋哲元失去京津地盘,将来恐怕没有交涉对象,因此,不愿意提出使宋哲元地位以致命影响的要求。

    二、考虑宋哲元的地位处境,考虑宋哲元从齐齐哈尔的深山里出来(有误——编者注)踏上京津军政舞台的心境,实有如插足京洛之地的乡下武士,汲汲于保持京津的地盘,尽量稳健的解决,以求自保。但是二十九军的下层,特别是青年军官们的排日抗日风潮又甚激烈。加以共产党在群众中的宣传、鼓动,使宋哲元就是想表面上接受日本要求也不可能。

    不过,此时田代中将的心脏病发作,已经命在旦夕。

    卢沟桥事变的消息传到东京后,于8日深夜,陆相杉山元即下令,以备对华紧急出兵。令4万士兵停止复员。

    日本军部内部的“扩大派”与“不扩大派”的争论顿然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