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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军为了抢运伤员,组织起小口径炮和重机枪,以猛烈的火力掩护。中国军队还击,又将日军击退,日军又增加不少伤号。

    廊坊火车站前,枪声炮声时起时落,只听到日军小炮、重机枪声一响,片刻——估计此时日兵在小炮和重机枪的掩护下出动抢运伤兵。中国军队的轻机枪就开始还击,又过片刻,大概日兵难以冲上阵地,只有退回。轻机枪声也就渐渐稀落下来。这时出现两次战斗之间的平静,日军倒在战场上的伤兵的哭号声才猛然清晰起来。

    战事到了半夜,廊坊车站和田野漆黑一片。九连和十连的官兵还兴奋地守在阵地。日军无法,只好把伤兵丢下,退回车站内的建筑物中,等待天明。

    刘旅长和崔团长并不像连营官兵那样兴奋和轻松,因为这一仗打响,已经标志着战事只能扩大,不会平息,至此还未得到上级指示,令人不安和焦虑。再有,日军龟缩到车站之中,必是等待援军,援军一到,如何是好?刘旅长考虑,不管战况如何发展,在拂晓前夺回车站,这是必须的,否则,不堪设想。他回头和崔团长商量,但没说几句,又叮嘱值班的参谋说:“我去九连阵地,你们一步不准离开,等待师部电话。”说着他迈步走出了指挥室,崔团长跟在他的身后。他们不再说话,只听到他们一行人刷怂怂的脚步声。稍有常识的人,听到这声音,也会知道他们是军人。

    廊坊地处平原,四野地势平坦。正值七月盛夏,满地青纱帐。廊坊镇区四周枣树很多,一派田园风光,可惜的是,枣树枣红叶疏,无法在战术上作掩护之用。廊坊镇内也大都是土坯平顶房。暂时作攻防用一下尚可,如若日军调来飞机大炮……尤其是飞机一来,等于老鹰捉小鸡,连裤裆都会暴露在飞机的眼皮底下。

    说着他们已经走到了九连阵地。宋连长见旅长、团长来了,腾地跳了起来,立即敬了个军礼,神情不安地像段木桩样地站住,刘旅长才从他的思考中醒了过来。劈头就问:“怎么回事?”其实,刘旅长并没有想到问哪个具体问题,只是一种习惯性的上级对下级的招呼,你如何回答似乎都可以。

    宋连长紧张地回答:“这次开火,是连里一个列兵,集合了五挺机枪,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命令,就向敌人开火了!”

    旅长问:“是谁?”

    “是列兵王春山!”

    “把他叫来!”

    连长马上派人叫来列兵王春山。王春山只是一个刚刚入伍,不到18岁的小伙子。河北人,圆脸,身量不足,冷眼看上去,像个在城镇里上学的孩子。王春山战浇兢兢地站在旅长、团长面前,或许心里在想:今天要军法处治我了?因为按照二十九军的军纪,违反上级命令而开火,就是枪毙,而且毫无减刑的余地。

    刘旅长以长官的眼光打量了一下,停了刹那,官兵们屏气等待着旅长决定王春山及机枪手们的生死。

    刘旅长迸出了一句话:“罚他,罚他们唱悔过歌!”

    啊!原来他们只受到了最最轻嗡的处罚。

    刘旅长转身走了。

    王春山站在阵地中间,两手垂立,文诌诌地认认真真地唱起了二十九军的“悔过歌”。

    “悔改工夫切要,曾子三省教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过能改,乃是完人。”

    王春山唱完了第一遍,又唱第二遍,大家笑了。

    刘旅长、崔团长视察完九连阵地后,又去十连等阵地视察,他了解一下人员伤亡情况。因争取了主动,伤亡不多,损失也很小。官兵们普遍认为敌人没有撤走,决不会罢休。刘旅长想着:拂晓前,一定要把车站的敌人全部歼灭,夺回车站,以便天亮后对付增援的敌人……敌人援兵来了,势必利用车站的各种建筑物向我们进攻。我们没有重武器,支持不住……再后撤,困难就大了……

    刘旅长等人在返回指挥部的路上,值班参谋匆匆赶来报告,说:“师部来了电话,说北平方面敌我双方都已经派出调解人,乘汽车前来廊坊进行调解。”

    刘旅长和崔团长不约而同地掏出怀表,此时已过半夜12点,调解的人,早该到了?

    他们一行回到旅指挥部,焦急地计算着时间,等待着双方调解人的到来。时间滴滴答答过去,天很快就要亮了。既然不能收回车站,现在不能不考虑自保的其他办法。刘旅长决定,在天明以前,把旅部、团部撤至营房以内。在兵力配置上,调整了部署,准备在拂晓前既能进攻,又能应付增援之敌。

    26日凌晨,华北平原的夏天天亮得很早。黑夜过去,青纱帐蒙罩着轻轻柔後的水气,高粱玉米都在拔节,只听到田地里发出清脆的吧鞍鞍的轻响。以农业为生计的国度,无论壮实的乡民还是妇孺老幼听到这清脆的声响,都会发自由衷的喜悦。远处传来一声长长的汽笛,声音那么长而且用足了劲,似乎告诉人们快些闪开。这一声火车的长鸣划破了廊坊的原野。

    刘振三旅长的旅部忽然接到了报告:“天津之敌开出兵车一列,已经到了落垡车站,估计此刻敌人已经下车。”

    刘旅长还要再问,电话已经断了,是谁打来的也不知道。刘旅长以他久经战场的经验估计,此电话可能是中国铁路员工或是地方官吏打来,可能打电话的人尚处险境。

    刘旅长一惊,因为落垡车站距廊坊不过十华里左右,事已危急。他想了一下,马上把邢营长找来,告诉他马上以驻军营长的名义给开来的敌人写封信,说明北平中日双方都派人来进行调解。以借此缓和一下敌我气氛,争取时间,完成自己的部署。

    邢营长马上坐下开始写信,写不到几行字,从天津飞来9架飞机,它们分三组在营房上绕了一圈即开始轰炸。此时营房周围天崩地裂、房倒屋塌。二二六团陷入被动而危险境地。

    血祭卢沟桥——七七事变第十八章

    乡绅设宴激将前章提到,在这一望无际的华北大平原上,刘旅长最担心的事就是,日军利用飞机大炮进攻。不光是地形不利,工事无用,当初二十九军没有防空部队和防空武器,就是作战部队也没有受过防空训练。日军抓住中国军队的弱点,所以向廊坊派来了飞机。

    9架飞机一阵扫射、轰炸以后,转头飞去。紧接着又飞来了6组18架,他们知道地面没有防空武器,飞机飞得很低,擦着枣树稍而过,带起来的风刮得枣树叶儿哗啦哗啦往下掉,吓得百姓家中鸡飞狗跳墙。

    邢营长写的信也没有用上。刘旅长等研究营园(即营地)的面积不过200多米见方,又系沙土围墙,素无坚固防守工事。部队都在市区的边沿,正在敌机的攻击目标之下,固守营房是没有用的,也守不住。不如把队伍撤至市外,和敌人作野战倒还有利。

    当时刘旅长等人正在地下室里开会,也还安全。散会后走出地下室,见地面建筑都已被炸塌,部队开始向市外撤离。日军的大炮又开始轰击,炮弹像冰雹一样打了过来。大家沿着围墙外部,利用高粱和芦苇的隐蔽撤向外围。

    崔团长和邢营长,跑到营园外边,找了个地方再研究作战方案以及通讯联络和伤员转移等问题。研究决定,团机枪连归邢营长指挥作总掩护,并作为营的预备队。作战部队一律撤到营园外400—500米,选择有利地形,准备与日军野外作战。

    日军在大炮和飞机的掩护下向营园进攻,因邢营长已下令三营撤退,日军很顺利地占领守军营园。两军开始在营园周围对战。因日军大炮飞机找不到目标,所以只是盲目地轰炸和炮击。中国军队只有82迫击炮4门。为躲避日军炮火和轰炸的目标,用活动阵地的方法,每放五六炮,就迅速转移阵地,再向敌人射击。步兵利用高粱和芦苇的隐蔽向营房接近,向墙里射击和投掷手榴弹,并不冲入营区。日军盲目还击,死活不出围墙。日军飞机自早到晚始终保持着9组27架在天上盘旋扫射和轰炸。打了一天,三营共伤亡40多人,团部和第三营的行李全部丢光,只是将文件带出。日军伤亡人数不详。

    中午12点左右,刘旅长到了距廊坊约20华里的桐柏镇。在这之前,参谋人员已在镇公所建立了旅部。刘旅长到后,立即将驻武清县的第二营调到旅部。第二营在营长范绍桢的带领下,跑步到桐柏镇报到。范营长带队伍刚到桐柏镇遇到崔团长从前线赶来,范营长气喘吁吁地请示:“需要不需要我们第二营上去?”

    崔团长觉得第二营刚刚开到,尚未吃饭又很疲劳,说:“让第二营先吃饭休息。旅长叫我去汇报前线情况,等请示过旅长再说。”

    崔团长到了旅部,向刘旅长报告了廊坊外围作战情况。刘旅长看来已经胸有成竹,不过还是认真地听了崔团长的报告,问道:“崔团长,你看今后怎么办?”

    崔团长敏感到“今后”两个字的特别意思。假如问及下边如何打法,崔团长在从廊坊赶来桐柏的路上就考虑了几种方案,可是刘旅长所提到的“今后”,就有另外一种意义。

    刘旅长了解崔团长是个思路敏捷的人,此时不语,必还有尚未弄清的问题。刘旅长说:“昨天得到北平指示,说双方来人调解,调解的人没见人影,他们调来了飞机大炮。现在我们和北平、天津联络已经中断,无法了解卢沟桥方面的情况,也得不到军部和师部的指示,事实上形成了我们在廊坊独立作战和盲目作战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