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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军包围圈渐渐合拢。李文田等人知力不能支,如再死战,必然全军覆没,决定下午3时撤退。部队向静海县、马厂两地集中。7月30日天津沦陷。

    本来廊坊刘振三旅也准备前来支援天津,现在已经无法赶到,转向静海县集中。第三十八师的官兵与日军在静海一带又展开了拉锯之战。

    天津战役中,还要特别提到的是天津人民。百余年来,天津人民忍受帝国主义欺凌压迫也许比其他城市更为深重,在1900年八国联军进北京以后,《辛丑条约》实已使天津沦为帝国主义的殖民地,天津的主要市区都划归为各帝国主义的租界,天津人民一直仰承洋人鼻息而活。尤其在日本人逐渐增兵以后,天津人民已在日本兵的刺刀下而苟生。天津抗战的枪声一响,市民纷纷拥向街头,支援守军抗战。天津市的公私卡车、公共汽车均出动为守军运兵、运弹药、抢救伤员。海光寺附近的商店主人,把商店的铁门卸下来,送到前沿阵地构筑工事,在日军密集枪弹的射击下,前面的人倒了,后面的人马上接替,抬着门板,唱着号子前进。甚至租界的巡捕为使卡车通过,不顾洋人反对,拉开设在路口的拒马。在天津抗战中,很多市民流血负伤壮烈牺牲。当日军全副武装以胜利者的姿态进入天津时,这个昨日还是灯红酒绿繁华的大城市,现在是房倒屋塌,尸体横路。天津市民为图民族的生存,付出了血的代价。

    当然,也有些人甘当汉奸,为日军通风报信,为日军带路,还有些人对前途感到失望而逃跑,保安队长宁殿武战至最后,下落不明,保安队副队长暗地与日军联系投敌,等等。

    前面提到中国的汉奸现象,天津失陷以后,汉奸现象掀起高潮。小号如通风报信者;中号如保安副队长。前面所提到的参谋周思靖,还有卢沟桥事变的中方代表周永业,后来他当了伪石家庄市市长;大号者有一帮子北洋政府的议长、督军等人,他们在弹冠相庆,准备在北平成立“维持会”,以欢迎日军进驻平津,可是日军迟迟不开进北平城,又演出一场动人心魄,血肉横飞的斗争。

    血祭卢沟桥——七七事变第二十三章

    血祭卢沟桥前章说到张自忠送走宋、秦、冯一行,自己回到梭子胡同私寓,一夜难眠,第二天天刚放亮,电话铃响了,他去接电话,原来是宋哲元家里打来的,报告宋的武衣库私寓发生的情况。宋、张等高级将领开过军事会议,宋没有通知家人即行南撤。今日清晨,有很多日本浪人冲进武衣库宋宅抢东西,与手枪队冲突起来,宋宅已被洗劫,张自忠此时也毫无办法。后来得知,宋的女儿等人通过关系,逃到东交民巷德国使馆的避难所,又转天津,接母亲逃离虎口。在宋自保定来电话之时,张自忠将情况告诉了宋哲元。

    日本兵攻下南苑以后,迟迟没有正式进入北平城内。其中原因之一,在南苑战役中,日军的川岸所部、河边所部,实已被打残。作者曾到南苑旧址采访,据乡民目睹者介绍,当时日本兵死得很多|qi|shu|wang|,大约是中国士兵的一倍。抓来乡民抬尸体、烧尸体,烧了近11天。

    再有,北平城内尚有兵力,很可能要进行巷战。

    二十九军撤离北平的第二天,北平城内人心惶惶。可是,有一部分人极为高兴,这就是那些汉奸,他们弹冠相庆,庆祝北平失守。

    29日清晨6时半,他们就麇集到铁狮子胡同的“进德社”(即冀察政务委员会会址),今井武夫武官和松井太久郎特务机关长召集他们,商议成立治安维持会。

    30日下午2时,北平市地方维持委员会成立,委员长由前清元老、北洋政府的政客江朝京代任,委员有亲日实业家冷家骥和邹肃荪、吕均、周履安、潘毓桂、齐燮元等,由日本宪兵队队长赤藤,冀察军事顾问笠井等充当顾问。之后,又有大批的大小汉奸进来充实伪政权。如:北洋政府的众议院议长工揖唐,曾任过天津市长的王克敏,等等。

    30日,张自忠接到宋哲元从保定打来的电话,传达蒋介石的命令。只要继续谈判,迟滞日军,所有条件均可接受,一切责任由中央政府负担。张自忠奉命派潘毓桂、陈觉生等人与日方交涉谈判。此时,潘毓桂和陈觉生正在争论,两个人之中,谁更算日本人。因为陈母是日本女人,而潘妻也是大和民族,不过潘的干女李香兰也是日籍,现在正在歌界、影界发红发紫,他给日本帝国培养了人材。这也是潘的优越条件。潘、陈见到张,冷冷地斥责张不识时务,反而要求张自忠通电反蒋反共,宣布独立。

    前面介绍过,参加广安门大战的部队是赵登禹的一三二师独立二十七旅六七九团,此团于7月20日才调入北平城内。同时调来的还有该旅六八一团,调入城内以后即换成保安队服装。六七九团守卫东便门、广渠门、左安门、永定门、右安门、广安门等处(即外城),团部设在天坛内。六八一团守卫安定门、东直门、齐化门(即朝阳门)至东交民巷(即东城),团部设在禄米仓。7月28日宋军长等人撤离北平,带走二二一、二二二两个团。六七九、六八一团仍留城内,情势骤然变得险恶。当日城鼠社狐都出来活动,周思靖带来日本顾问中岛,来见二十七旅旅长石振纲,中岛即在广安门之战被二七九团所俘者也,掉在粪坑里的樱中顾问没有前来,也许因摔到城下又淹入粪坑,已经一命呜呼。中岛表现出不记前仇,不打不成交的姿态,一个劲地想和六七九团交朋友。

    29日,中岛约六七九团官兵在旃坛寺见面,向官兵们讲话,说:“大日本和你们支那是同文同种,应该共存共荣,这次卢沟桥发生了不幸的事件,是你们支那不认识大日本在东亚的主人地位,误解了大日本和你们支那提携合作的意思,真是遗憾之至。现在你们二十七旅负了北平治安的责任,我看你们都很忠实,想借重你们的力量,把你们改成保安队,继续维持北平的治安,保证对你们没有恶意,请你们大家放心。26日你们在广安门,把大日本的佐藤茂书记官打死了,还伤亡了许多日本弟兄,这是不幸的误会,更是遗憾可是你们的主官是哪一位,我要和他见面,做个朋友。”

    六七九团团长刘汝珍,在广安门城楼上,与中岛顾问是见过面的,这时候中岛顾问又提出和他交朋友。台下的官兵怒吼起来:“他是我们中华民国的英雄,我们要打你们!”

    “你们吃了亏,还想报仇吗?要干咱们马上就干!”

    中岛解释说:“我钦佩你们的英雄行为,问出你们官长的姓名,想和他做个朋友。你们误解了我的意思。”

    周思靖了解官兵的心态,因为他是中国人,他知道这些官兵们,怀里揣着手枪或手榴弹,这些官兵一怒,手枪或手榴弹就会走火。他低声对中岛用日本话说:“这帮子兵痞是不好对付的,我们在广安门就吃了他们的亏。走为上。”二人在台上形容狼狈,匆匆而去。

    当时,守军的最高官长应该是张自忠,可是北平城内谣诼四起,说张自忠已经当了汉奸,他们也不再信任张了。等了两日,既无上级命令,日本人和维持会不断派来说客。降则为民族罪人,战则无畏牺牲。环境恶劣,形势危迫,三千人的命运悬于千钧一发之际,机会稍纵即逝。

    8月1日下午4时,石振钢旅长、张傅焘参谋长,六七九团刘汝珍团长,六八一团赵书文团长开军事紧急会议。首先刘团长发言:“日寇欺我太甚,北平环境太劣,改成日本人的保安队,便是民族的罪人,我们宁死不屈。”

    张参谋长附议赞成,反对改编。赵团长也表示同意。

    刘团长继续说:“我们马上突围,在突围以前,先把北平城内的日寇杀个一干二净,杀尽以后,再拼着我们的头颅和热血,突围出去。”

    突围的方案,马上全体通过。不过对杀尽城内日寇再突围,看法不一。不但要毁坏千年以来的北平文化名城,恐怕再难脱身,于是前议作罢。最后议决突围方向:南:大江门——南苑——固安——保定。

    西:西直门——三家店——长辛店——保定。

    北:安定门——小关——马房——清河镇——羊房——南口。

    看来只有出安定门去南口,投奔刘汝明一四三师。会议决定:1.当晚10点开始突围;2.分多路,走小径;3.官兵不准放枪,士兵一律上刺刀,准备白刃战。

    晚10点钟,北平城内漆黑一片,所有的店铺都上了门板,偶尔从哪家闪出一点点微光,像坟地的鬼火,远远地传来挎笼卖夜宵的小贩的叫卖声:“肥卤鸡——”说是叫卖声,不如说是哭泣,那声音惨淡而凄清。

    六七九团六八一团官兵,已经在各部官长的带领下离开营房,崭新的捷克式步枪上,已经上好了雪亮的刺刀,在惨白的月光下闪烁着瘆人的寒光,他们衔枚疾走,土路上响着噗噜噜的脚步声。惊醒的人知道又发生了事情,他们披衣扒门隙而望,见是中国军队持枪行动,他们开门送别,队伍很快过去了。他们带着遗憾怅惘关门睡觉——这一夜很难睡着。

    部队有如黑夜的海潮,巨浪般地涌向安定门,他们顺利地出了城,到了小关镇,然后又分路前进,到城西北70余里的羊房村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