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11ni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戏风阙 > 第6章
    龙步云沉思半晌。“你确定他是男人?”

    “这话怎麽说?”

    “他的外貌过於俊俏,颇有女扮男装的味道,倘若他真是个“她”,我倒不排除他是白无常的可能性。”

    “你的意思是,阎王门的白无常是女人?”

    “没错,据探子的可靠消息,白无常是阎王门里唯一一位女杀手,是阎王亲自训练教养出来的,平日极少接下“阎王令”,所以我不排除白无常是名不善武艺的女子。”

    “风裳衣是个男人,我见过他裸身,这点毋庸置疑。”

    “那可遗憾了,他欺骗你。”龙步云轻笑,语气中带著淡淡的失望。原以为二师弟连夜赶赴洛阳,当真握有阎王门重要线索,岂料这线索仅是风裳衣的戏弄谎言。

    “风裳衣那个活腻的混蛋。”宇文琅琊摩拳擦掌,准备在龙步云的府邸再开战局。

    “你也别因这无伤大雅的戏言就对他拳脚相向,从他好不容易消肿的脸庞看得出他曾伤得很惨重。”龙步云打量著水瑄口中“失常的二师兄”,一面安抚他的怒意一面说道:“所幸你的手劲向来圆滑,否则这名风公子恐怕被殴打得面目全非。”

    他所谓的圆滑,正确的另一种说法叫“无力”。踏剑山庄的师兄弟中,琅琊的资质并不是顶尖,当年师父也曾认为琅琊的手劲不适合习武,但琅琊以自身特有的优势——身形灵巧、傲然不屈和认真努力的态度,终是一改踏剑山庄众人怀疑的目光,成为师父最赏识的爱徒。在这过程中,琅琊的辛苦是可想而知。

    “我自有分寸。”真要打也只会将风裳衣打个“半死”。

    “但据水瑄的说法,你已经乱了以往的分寸。”龙步云的脸上始终挂着笑,教人看不出他真实的心思。

    宇文琅琊无言辩解。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近日的举动是过火了点,但他在风裳衣面前压不住任何情绪,甚至风裳衣小小一句言语挑衅就能逼得他刀剑相向,杀得忘我。

    沉默了半晌,他开口道:“或许是身旁的师兄弟或亲属并没有像他这般个性的人,所以我不知道怎麽与他相处,我承认自己在向来最自豪的冷静上出了乱子,但绝不影响大师兄交代的正事。”

    “我瞧你和他相处得挺不错的。”龙步云咧嘴一笑。

    互砍得日月无光叫相处得挺不错?那天底下的仇家不全成了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宇文琅琊全然牵不起笑意,“师兄,你在调侃我?”

    “在风裳衣面前,不用当“字文琅琊”的个中滋味,只有你自己知道吧。”龙步云为自己斟满茶,“啧,这种天候,茶冷的真快。”他握起茶壶,以内力缓缓煨热它,突地,荡出一阵阵轻笑。

    “师兄,你笑什麽?”

    龙步云的笑容添了些许宠溺,“运功热茶的过程中,想起了曾有一个笨娃娃以为我的手能当火炭使用,将一只生的乞丐鸡放在我手心,要我以内力烤熟它。”

    “这麽蠢?白痴都知道不可能。”难不成笨娃娃以为练功的人随手抓只动物就能烤出美食料理?

    “最蠢的是我还当真帮她烤。”

    听见龙步云的回答,宇文琅琊简直不敢相信这种蠢举是大师兄做出来的,而大师兄此时迥然不同的笑靥又是怎生的情感?

    “有烤熟吗?”

    问句甫出,字文琅琊自己也愣住了。他竟然间出这种白痴句子?若是以往的他,绝对是仅以默然带过。

    “发现由日己的不同了?”龙步云看著宇文琅琊皱眉自厌的眼神,递给他一杯重新温热的香茗,“你提出疑问,我才能接续话题,否则就像过去一样,你我除了正事,其馀的话都谈不成,是不?”

    宇文琅琊沉默不答。见他又回复成闷葫芦,龙步云只好继续谈正事。“关於阎王门,最近他们犯下的案子就在洛阳一带——”

    “师兄。”宇文琅琊打断他的话,“你刚刚说“在风裳衣面前,不用当宇文琅琊”是什麽意思?”

    总算肯正视这个问题啦?龙步云反问:“你会因为与师兄弟斗嘴就拆了踏剑山庄?”

    “不会。”想也不想。

    “但我保证,如果风裳衣与你在踏剑山庄斗嘴,你绝对绝对会不顾场所、不顾师父的颜面,狠狠追杀风裳衣,不砍个两剑泄恨不甘心。”

    “这……”宇文琅琊一想到令人头痛的假设——不,是绝对如龙步云所预料的成真恶梦,几乎要发出哀号。他勉强为自己找了个合理解释,“这是因为我对风裳衣的痞子言行忍无可忍之故,”对!一定是这样!

    “你的表情可不是这麽说的。”龙步云意有所指,“倘若风裳衣是个姑娘家,我会以为你爱上她咧。”

    “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宇文琅琊猛然咆哮。

    “好好好,当事人觉得无趣,就当我这旁观者多嘴。”龙步云陪著笑脸,尔後凝望著远处云雾缥缈的山麓。“琅琊,你瞧我现在在想什麽?”他的眼光没有从景色间移回宇文琅琊脸上,但仍是问道。

    “阎王门?”宇文琅琊没办法给予肯定的答案,因为他不曾见过龙步云笑得如此……忧喜参半。

    “我在想人,想你方才口中那名白痴娃娃。”龙步云坦诚道。

    “既然想她,何不去寻她?”

    “人生之事岂能尽如所愿?她现在躲我都来不及,寻著了又有何差别?我给自己一段期限,只要阎王门之事终结,就算她躲到老鼠洞里,我也非把她揪出来不可。”

    “我会尽早查清阎王门的底细,让你早日与她相见。”宇文琅琊承诺。

    龙步云摇首,“别把差事及责任全揽在自个儿身上,况且这也不是我麻烦你办事的本意。你不妨将注意力全放在风裳衣身上——”瞧见宇文琅琊皱起眉心,他补充道:“他既然敢自称阎王门的白无常,就必定耳闻或眼见过阎王门的某些人事,从他身上下手总化四处奔波来得有头绪。等会儿晚膳过後到书斋来,我将探子回报的资料交给你,你也好厘清风裳衣话里的真伪。”

    “嗯。”

    “好,回岸边去了。”龙步云操起船桨。

    “等等。”宇文琅琊出声,露出为难的神色,欲言又止。

    “琅琊,怎麽了?师兄弟还有什麽不能说、不能问?!”

    宇文琅琊深吸一口气,好奇心终是战胜了难以启齿的顾虑。

    [你还没告诉我,那只乞丐鸡到底有没有烤熟?”

    +++

    那是把一个人放在心窝深处时所流露出来的表情,包含著眷恋、想念及酸甜苦辣(奇*书*网.整*理*提*供)交杂的心绪。

    这个表情在龙步云脸上显露无遗,只是宇文琅琊没想到,此时此刻只著四月的风裳衣竟以同样的面容伫立在寒夜深更。

    敛眉静思的俊逸五官,在想些什麽?

    卸除嘻皮笑脸的外在掩饰後,风裳衣孤单得像与世隔绝的落魄人。

    “唉……”

    这是第几声叹息?薄唇轻呵出的白雾在夜色中犹如昙花一现短暂。

    “红豆相思;相思红豆……唉,我又回到寻找你们的最初起点,到底是对是错?”

    风裳衣依著栏杆,任凭冷彻心扉的夜风抚过全身。

    “今夜,真冷。她是不是又向你吵著要喝红豆汤御寒?”他唇角轻扬,分不清薄雾朦胧下的笑容是苦抑或喜?风裳衣旋身,不经意瞥见檐下的宇文琅琊,爽朗的笑在脸上漾开,连语调也一改哀怨,彷佛方才静伫风中的人不是他。

    “嘿,字文弟弟,怎麽站在这里吹风?还是你在找我?”

    “你在想谁?”明知道这是风裳衣的私事,宇文琅琊竟脱口而出。

    风裳衣倒也乾脆,“白云呀。除了他我还能想谁?“顺便”把他的小妻子红豆拿出来想一想。”

    “你爱他,”三个字甫出口,宇文琅琊在心底狠狠教训自己一番。他今天是怎麽了,老是问些白痴问题——难道拜龙步云之赐,害他开始胡思乱想?

    “爱呀。”风裳衣回答得理所当然。

    “为什麽?”反正蠢问题都开了口,乾脆一古脑问到底了!

    “为什麽?”风裳衣重复宇文琅琊的问句,原想傻笑两声蒙混过去,但接触到宇文琅琊等待解惑的眼神,他竟然掏出心底深处的话。“因为他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很平凡。”

    平凡?宇文琅琊颇意外得到这个答覆,寻常人不都希望自己在爱人眼中占有独一无二的地位,风裳衣为何会恋上一个将他视为平凡的男子?

    “你一定觉得很奇怪,为什麽我会爱上一个视我为无物的男人?,别否认,你的脸上就写著这些疑问。”风裳衣笑咪咪地点出宇文琅琊心思,“我这麽说当然是因为我很不平凡罗,不平凡的人对於各方的羡慕眼光都是很反感的,此时遇上一个眼神迥然不同的人,哪还管得著他的性别,便一头栽进“狂恋白云”的坑洞里罗,哈哈。”他笑得毫不谦虚,硬是朝自个儿脸上贴金镶银。

    宇文琅琊难得没反讽,一迳瞅著风裳衣看。

    风裳衣缓缓收起玩世不恭的笑,“你有一双眼白云很像很像的眼睛。”他的嗓音好轻好轻!杆晕液芟不陡愣纷欤詈檬墙慵さ闷咔仙蹋鞘钡哪悖凵褡罾滟沧钌袼旗端页3;嵛笠晕粗业娜耍撬!?

    “可惜我不是。”宇文琅琊心底涌起一股莫名厌恶——厌恶起那位名唤“白云”的男人。“是呀,可惜你不是。”风裳衣望著黑幕笼罩的天际,当中仍有云朵停驻的痕迹,无论昼夜如何替换,无论夜如何深沉,穹苍之上总有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