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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龙双手划桨,船前行三五丈远停下,说道:“本想拿你首级去换那五万两白银。可是眼下飓风将至,还是自己逃命要紧,恕在下失陪了!”说完话,双手用力扳桨,小船如离弦之箭向前方滑行。

    祝雄风扬扬手,道:“陶……”话未出口,突然感到船身猛烈震动一下,跟着“喀喇”一声。这一声大震犹胜先前一次,祝雄风登时摔倒甲板上。他大惊失色:难道真的来飓风了?他爬起来奔到舱边一看,只见海面上一道道雪白的浪头涌了过来,推动船身。船上无人掌舵,四下打转,“喀喇”一声船头撞在礁石上,立现一洞,海水登时灌入,船开始下沉。

    祝雄风暗骂陶龙缺德,独自一人驾着舢舨逃走,看来这次绝没上次幸运了,船身已破海水灌入,不出片刻船即湮没。他心头沉重,这时看到海面浪头云涌,一个又一个浪头打在船上,浪花飞溅涌入舱内须臾间已至没胫。他赶忙跳出舱外,四下一看,登时傻眼了。

    只见四下全是惊涛骇浪,一个接着一个连绵不绝,不断地拍打在船上,船已经开始慢慢倾覆。突然“忽喇”一声,风卷断桅杆,桅杆连着帆布坠在祝雄风面前。船头剧烈颤抖,兼之海水在脚下流动滚涌。他登时摔倒在船帆上,耳中轰的一声,一个浪头打来,连人带帆一同飞出十几外,鼻口呛入海水难受之极,一只手死死抓住断桅,那帆布平展在身下,每有浪头打过来,他就用内力屏住口鼻,浪峰过去再露出海面呼吸挣扎。搏斗片刻,全身上下筋疲力尽,趁着一个浪头将自己掀起之际,只见四顾茫茫,那艘船早就不知沉到哪里去了。

    他在海中随波逐流,幸亏事先吃了一粒“护心保丹丸”才能支持到现在。除了头外全部泡在海水里,他摸摸怀中,硬绑绑的,廖百花赠送的药物好好地在怀中并未遗失,又想到:多亏有了先见之明在沙滩时将玄苦托自己转交的信函同丹丸放在一起,用油纸包了几重,自是无碍。只是现在若想再拿出一粒来吃,真是难上加难。

    漂流个把时辰后,风浪渐小。他却感到身下的桅帆似乎越为越重,都没入海水中,几乎难撑自身重量,感到奇怪,依稀记得刚坠海时,断桅能有一半浮在海水之上,难道是海水一泡之下,断桅中吸满了海水自身重加重,海水反而浮之不起?一想到这点,又暗自长叹起来,知道再过得片刻,断桅浮不起自己,那就只能靠天由命了。若是再来惊涛骇浪,一座小山似的浪头打来,自己必定葬身海底,永远再也见不到青儿了。

    他心中一阵伤痛,身子在不断随着浪头上起下落,耳中轰鸣不绝,蓦然间,想起什么,右手抱紧断桅,左手向下一摸,感到帆布在海水中抖得铁直,显是帆布间充满了海水重量加重,牵带断桅向海水中沉下。心头登喜,摸出“七日寒”把帆布沿着断桅处切了下来,断桅御去了帆布吃重的下沉之力后,立时浮了上来。这时一个浪头打来,他正高兴,吞入一大口海水,叫苦不迭。

    漂了几日,肚中空虚实在难受,以短剑刺死一条游鱼,大口生嚼,补充足了体力,随时水漂流。

    突然间,他看到前面水域里喷出一道道的水箭,有的有二三丈高,有的竟达十数丈高,此起彼伏,既是好看又委实怪异。他正看得骇异,猛见水面上海水纷溅,耳听得“哗哗”声大响,水面上露出一只黑乎乎的鱼头来,只道来了水怪自己必然没命,登时吓得魂消胆散。但过了片刻,却见由那只鱼头上面也喷出一道水箭,这才明白,这不是水怪,而生活在海中的一种大型的动物,鲸鱼。心情舒展,反倒感到这些水箭煞是好看,一边顺水漂流,一边不时回头四顾寻水箭看。

    突然脚尖一阵痛疼传来,他只道触上暗礁也不在意。哪知跟着感到双手抱住断桅却不足以浮起来,原因是双脚踏在石礁上面,他兀自不知。蓦然间抬头看时,只见前方一片朦朦胧胧的碧绿色,待得再漂流半日,他已看到前方郁郁葱葱的全是树,海水只没至双乳,已经用不得断桅。

    他喜极大呼:“到岸了!到岸了!”涉水走了片刻,来得岸上。在海水中漂流几日,他早已生厌,躺在沙滩上休息片刻,感受到有说不出的舒服,这才拿出怀中的锦盒,打开最外面一层油纸,见油纸已湿透,吃惊不已,连忙打开第二层,喜幸海水并未浸透,始自宽心,赶紧吃了一料“护心保丹丸”,躺在沙滩上睡了片刻,感到体力有些恢复。四下看看,见三面尽是大海,心想:莫再是一个荒岛?他爬到一个山峰上,四下一看,果真四面俱是大海,心中已凉了大半截,这个岛比起上次的那百花岛来,差劲极了,青儿又不在,只边一人占岛为王无聊之至,不知要过到猴年马月才能回归陆地,想到这里,颓然坐在一块石上,默默不语。

    呆坐良久,忽然看到下面沙滩上好似有人影迤逦而行,顿时大喜,心想:岛上若有人烟可是妙哉,就不用担心孤家寡人了,想到这里向峰下奔去。

    他见到岛下另有他人,惊喜不已,狂奔之际,不防脚下有失,那峰上石头经受风吹日露雨打早已风化变软,那惊受得起他这么发足的狂奔?岩石纷碎籁籁而滑,他整个人一跤跌倒,屁股着地“刺溜”一声滑到了半山腰,头上细沙碎石仍纷落不绝。他抱着头向旁边一滚,脚自着地,人已立起,尚未睁眼,先听到了说话声。

    只听一个男声道:“好妹子,你别这么冷面寒霜好不好?我们现在漂流到了荒岛上,全无人烟,又无船可渡,哪若在此快快乐乐过神仙一样的日子呢?”虽然噪音几分嘶哑,却有些熟悉。

    接着一个女声道:“你走开啊!谁吃你的东西,我宁愿饿死也不希罕你关心。你还是关心你的婶娘和干妹子去吧。”声音也有几分沙哑,却掩饰不了动听悦耳的音调。

    祝雄风心中一动,喜不自胜,暗叫:青儿!睁开眼来,只见沙滩上正一前一后走着两人,走在前面的依然便是玉宛青,紧紧跟随的却是欧阳雁笑。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又疑似在梦中,忙将一只手放入口中,一咬之下大痛,这才相信事实,大喊两声:“青儿,青儿!”向玉宛青奔去。

    玉宛青绝然料不到能在此处见到祝雄风,愣了片刻,这才醒悟,跃身向前二人拥抱一起,喜极而泣。

    那日,欧阳翠红扛着玉宛青搀扶着柳若珍同欧阳雁笑出了百花小庄,来到海边登上了船,扬帆而去。

    欧阳雁笑见捉住了玉宛青,了却了自己一番相思之苦,甚是得意,既想与她套近乎趁机占点便宜,又怕柳若珍叱责,心中真如同猫捉似的难受。

    欧阳翠红既是背叛廖百花,就有备无患,庄内什么灵丹妙药多多少少都带了不少出来,又认得柳若珍这个干娘,只道自己福运到了,一直喜形于色,现在趁机会又替柳若珍治了刀伤,更博得她一番褒奖,心头美滋滋的,如同吃了蜜。

    这次出海,是为捉奸而来,本是不光彩之事,所以,并没有带随同船手,全由欧阳雁笑一人掌舵。来时,跟在欧阳杰的

    龙形大船后不至于走岔路,现在返程了已没有欧阳杰的船可跟,可是黑暗中行船难辨四周,兼之他心里老是想着玉宛青,一付心思全未放在舵上。何况这一带地形本就复杂,水中暗礁密布,水流湍急,极是凶险,就连极有精验的老船手白天行将此段,都难免惴惴。

    行不多间,天色渐亮,欧阳雁笑笑容舒展正想着好事,突然间船头猛烈震动起来,并有“喀”的一声大响,他顿时惊醒,大叫道:“不好!触礁了!”手忙脚乱地扳舵,船身向右一摆,刚巧又撞在一大块突出面的暗礁,“喀嚓”一阵大响,碎木纷落,船身一侧登时裂开一条丈宽的缝,中间一个大洞,海水咕咕涌入,船身失衡剧烈颤抖,猛向一侧倾倒,船内四人俱都惊慌失措,措手不及,从船身耸起一侧,滚入倾斜一侧。

    柳若珍骤受此击,伤口又自撕裂,经海水一泡痛得她龇牙咧嘴,刚从船舷高耸一侧爬起来,尚未抓稳,船身突然大震,整个人滚回船舷入水一侧,海入灌入口中心神一乱,直往下沉去。猛然间,船身的破洞里突然生出一股冲力将她喷了出来,头撞在船舱上,眼前一黑便即昏倒。

    欧阳翠红却是一付好水性,船刚刚触礁,她已经知道只有弃船一途了,因此她抓住船舷上的横木摸到船尾,找到小舢舨,推下海中,这又心急火燎地折回舱内,在舱内摸索了好一会儿,终于摸到一人,也不辨是谁,抱着拖出舱外,就光一看正是柳若珍,自是大喜,将她放在舢舨上斩断绳索,扳桨划开。她知道若不赶紧划开,舢舨会被沉船时产生的巨大漩涡掀翻。

    玉宛青滚落海水时登时脑中一片空白,浑然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口鼻中咸水呛入,痛苦难当,这时才知道不妙,张口欲喊,海水又自呛入,双手乱抓乱扯终于抓到了舱内固定在甲板上的一条长凳,摸索着爬了起来,但身子摇摇晃晃如走独木桥,实在站立不稳。

    欧阳雁笑此时正死死抱住桅杆,眼见船身将倾覆,玉宛青犹在舱内,心急如焚,跳下桅杆窜入舱内,抓过玉宛青,不由分说向一头的桅杆处疾奔。刚奔出五六步,只听得身后轰然一声剧响,震得他耳鼓中“嗡嗡”响个不止,跟着海水飞溅而至如瓢泼大雨,眼前朦胧一片。他感到船身震动更加剧烈,甲板被海水压迫冲激得“喀喀”直响,一片一片地裂开。他看到眼前一个大漩涡,正在越旋越大,半截船身在漩涡里沉浮了几下便即不见,登时吓得心惊胆颤,魂飞魄散,小腿肚子瑟瑟发抖,霎那间万念俱灰,但想到能同玉宛青同葬海底实是快事一件,抓住玉宛青把她扯到自己身前,刚想抱住亲一口,一个浪头打来,差点将玉宛青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