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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江义硬气地扶持起丰南图,花了两个时辰替丰南图招募了一队百人的起义军,还给他们准备了兵器和路上的食物。

    当晚,这群起义军连夜出发赶路前往都城。

    陛下说了,既然这是人家明弥国的家事,那自然要留给人家自己内部解决,他们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看看热闹就好了。

    明弥国内临时组建的起义军即将杀入都城了,令人措手不及的是,这一路走来,原本各地零零散散不成气候的起义农民,纷纷自发带着工具加入其中了。

    两天时间过去,百人也变成了千人队伍,他们和都城的距离也越来越近了。

    如今明弥的主力军队基本都守在和大乾的边界处,导致都城内的兵力空虚。眼见着起义军来势汹汹,躲在都城的权贵吓得炸了锅,要求他们国君立刻把云南边界的士兵调过来先保卫都城。

    可从边境调兵并不是件小事情,他们得防备着大乾会不会趁乱打进来;附近几个邻国因为受到大乾威逼,也没胆子帮他们;外加上海域也被何将军封锁了,他们想逃也走不掉。

    就在明弥国的国君陷入两难境地的时候,大乾天子寄来的信到了。

    明弥国君赶紧把信件展开,快速读了起来。

    信中提了个非常刁钻的条件,假如明弥国能赶在七日期限满之前将二十万锭黄金运到大乾边境,大乾不仅退兵,还会帮他们解决起义军的问题。

    为什么说刁钻?

    因为当信寄到明弥都城的时候,距离最后期限仅剩下一天半的时间了。

    这时候,让他们到哪里去筹这二十万锭黄金啊?

    明弥都城上上下下彻底闹起来了,权贵们为了保命,不惜各自拿出家产硬是凑出二十万黄金,连夜运往大乾边境。

    终于,赶在第七日傍晚,云南边境军收到了黄金。

    边境军人看着几车足矣垒成小山的黄金,忍不住欢呼起来,这些天憋着的怨气好像瞬间都找到了疏散点。

    陛下,没说错!

    七日之限,保证明弥国乖乖交出黄金!

    就连平日总是保持沉稳冷静的刘继业,都受到了这份喜悦的感染,脸上频频露出笑容。

    “快过来,上京又来信了!”

    “陛下说留一万两黄金嘉赏本次所有抵御明弥的士兵们,剩下来的黄金运回上京城。”

    “大家在多坚持几天,陛下说了,最多十天,便能回归正轨了!”

    “天啦,我们还没动手,明弥就先不战而逃了吗!”

    “大乾威武啊!”

    为了庆祝收到明弥国的黄金,当晚,军队里杀了不少鸡鸭,煮了一大锅浓鲜醇厚的肉汤。

    大家吃喝得格外高兴,同时,所有人心里都明白,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既然黄金送过来了,很快他们也得与上京过来援助的这些人告别了。

    刘继业也不继续逗留,跟着运送黄金的车队一同返京了,他收集的素材足够他写出好几篇文章了。他有种预感,等回到上京,肯定还能发现很多他不知道的故事。

    明弥能这么快认怂,陛下肯定用了‘出奇制胜’的招数。

    到时候,他就用《明弥亡国始末之谜》为标题,写上个好几期的文章。

    ……

    相比上京这边收获胜利的愉悦,明弥国就好似陷入了乌云笼罩般压抑。

    “黄金送到了!为什么起义军还不退兵?!”

    “大乾边境的军队压根没撤离。”

    “海域的几艘船也还停在港口,没日没夜地看守出口。”

    “大乾可真卑鄙,竟然出尔反尔!”

    即便明弥国的这些权贵骂得再凶,也阻止不了越来越壮大的起义军冲向他们都城,更阻止不了这群被压迫许久的农民改变自己的命运。

    第八天,明弥国暴雨。

    以丰南图为首的起义军,占领都城,占领皇宫。

    可他们的战争还没有结束。

    第十天,明弥国的国君被发现上吊死在一处野外的树上,死状更像是遭遇了一场谋杀。

    第十二天,明弥国逃亡的权贵陆陆续续被恨透了他们的起义军杀死,直到明弥的最后一位王族被逼无奈跳下城墙,才彻底宣布明弥亡国了,‘南新国’自此诞生。

    战事看似告一段落,但是丰南图的脑子却格外清醒。他内心一直清楚知道,他这个新王是怎么来的,强大的大乾想要捏死他们就好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即便丰南图当上国君,同何江义进行和谈的时候,还是保持着格外谦卑的态度。

    “何将军,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南新国子民永远铭记大乾君主的恩德,日后定会俯首称臣。”

    他这就是表达,愿意让南新国成为大乾‘附属国’的意思。

    何江义听到这么说却犹豫了,他想起了南新国穷困潦倒的模样,郑重道:“此事重大,我一个小小的臣子怎么能越过陛下擅自做决定,还是等我回去汇报天子,再给予你们答复吧。”

    他回去之后一定要劝陛下三思,附属国混得这么惨,着实有点丢人啊!

    丰南图也是第一次当国君,还以为想成为大乾附属国真有这般复杂的流程,顿时听得更加仔细了。

    原来,当大乾附属国也有门槛吗?

    他还以为只需要每年提供朝贡就够了。

    “当然了,大乾对南新国的要求也是有的。之前那位亡国君王污蔑我大乾清白,你们总得给个说法吧。”

    “将军放心,这事肯定得澄清。如果没有大乾大夫替我子民注射天花疫苗,即便到今天,这天花疫情肯定还是无法结束。之前的误会,都得怪明弥的亡国之君恶意篡改真相导致。”

    何江义满意地点点头:“还有,之前明弥找大乾购买疫苗花得一百万锭黄金,才兑现了二十万两……”

    这个他要是敢赖账,何江义就准备直接翻脸了。

    “现在南新国确实有些困难,但是这笔账我们肯定会连本带利陆续还清,最晚年底前我们至少可以还掉半数的黄金。”丰南图犹豫着补充道,“将军,从去年开始天花盛行,导致农田荒废,到处闹饥荒,我们的百姓都没有食物充饥……不知道大乾有多余的粮食可以卖给我们?”

    听丰南图这么说,何江义对这个人的印象都渐渐好了不少,知道关心百姓生死,至少能达到个普通君王的及格线了。

    “只要大乾肯帮我们南新国这次,粮食价钱什么的都好商量,南新国的百姓也定会铭记这份恩德!”

    丰南图是个很朴素的人,没多少复杂的心思,如今猝不及防成了一国之主,也没有什么权力敛财的想法,就单纯地希望活下来的人不要继续挨饿就好。

    “还是等我回去后,禀明陛下再议吧……你会成为一位好君主的。”何江义做事谨慎,不敢轻易承诺,“既然明弥国已亡,何某的任务结束,便不继续在南新国逗留了。”

    “谢过了。”

    丰南图的感激发自内心,如果没有大乾的插手,他真得不知道南新还能死多少人。

    当天,何江义退兵。

    两湖、荆州紧跟着退兵。

    很快,明弥亡国的消息也传到了上京。

    #

    可惜这次被明弥国折腾地太久,等这些新医阁的大夫们回来,没赶得上中秋。但是今年朝廷发的月饼,许佑汐记得给他们每人留了两盒。

    许佑汐坐在上京看着国库进账,心情简直好得不行。

    啧,就是不知道哪家的财神庙显了灵,她日后还得多拜拜!

    “刘大人,这次辛苦了。”许佑汐有点诧异,没想到刘继业回京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她来着。

    “陛下言重了,臣远远比不上新医阁的那些大夫和守疆士兵们辛苦。”刘继业诚恳道,“臣准备写一期关于明弥见闻的报纸,这次过来是还有些疑惑不解,您看……”

    “想问就问吧。”

    有了许佑汐这句话,刘继业立马不客气了,直言不讳道:“臣听说您给前明弥国国君寄去了一封信,信上承诺他们只要在七日期限前给予黄金,您不仅退兵,还帮他们解决起义军,但是后来您竟然出尔反尔了,是真的吗?”

    许佑汐理直气壮道:“真可笑,谁能证明那是朕寄过去的信,他们见到朕盖章了吗?”

    这,还能不承认的?

    刘继业被陛下的发言给震惊到了。

    “还有……刘大人言辞得好好改正,什么叫出尔反尔?朕作为天子说话向来都是一言九鼎!!!”

    许佑汐脸上明显不满:“就算那封信是朕写的,那也顶多被称为‘兵不厌诈’!这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智慧,刘大人怎么能说老祖宗教朕‘出尔反尔’呢?”

    刘继业陷入了深思。

    这话似乎是他说的,但好像也不是啊。

    “此事最早源于明弥国出尔反尔,他们竟然打算赖掉欠大乾的黄金。朕便吩咐何江义将军立即从海路封锁明弥,没想到何将军刚好遇到了当地起义军,大乾出于仁义之心,便主动帮了这些起义军一把。”

    许佑汐简单解释了下过程,只不过自动忽略了她那封信的作用。

    当时整个明弥的兵力都聚焦在云南边境那边,许佑汐除非脑子坏了,才会安排守疆士兵与他们硬碰硬。这时,让何江义从兵力部署最薄弱的海域进行突破,起义军又直逼都城,那明弥君主肯定会自乱阵脚,加上外人对大乾天子的滤镜,觉得大乾皇帝都是君无戏言的,就傻乎乎的相信了信上的内容。

    也就是这么来回折腾,让明弥国君错过了掉兵回都城的最佳时机,也才促使了起义兵轻松攻下都城,从而改朝换代成功。

    “行了,还有什么问题?”

    “陛下之后准备怎么处理与明弥国之间的关系呢?”

    “纠正你一句,明弥亡国了,现在是南新国。朕最近在同南新国国君书信往来,他愿意拿他们国内的几座矿山的开采权与大乾交易粮食,朕同意了。为了表现合作的诚意,朕给南新国国主留了几个上京大学念书的名额。”

    许佑汐说了不少内容,刘继业听得也格外认真。

    “没问题了,你就退下吧。”

    “微臣告退。”

    来回折腾了好长时间,刘继业才带着笔录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周愧学,广州那边的养殖场怎么样了?”许佑汐把身体靠在了椅子上,询问道。

    “回陛下,奶牛和羊运到北边草地上驯养了,大不列颠的粉猪和大乾本土的黑猪配种后,小猪崽子下得比以往的都要多。新下的猪崽子也根据您的吩咐,再养大点,就准备每个地方送几只去养……”

    周愧学说着,不由地想起了最近为了抢夺小猪崽差点互骂起来的几位大人,尤其是蜀地布政使和江南布政使两人!

    想他周愧学曾经无数次见识朝廷人心复杂,也经历过官场沉浮,但他怎么都想不到,有一天他还有机会见证两位朝廷命官,就为了谁能先拥有刚下的猪崽而争吵得不可开交。

    江南刚递消息过来说养猪的地选好了,饲料都储备到够这些猪崽养老送终的了;蜀地那边立马不甘示弱,表示他们连给猪崽长大后接生的兽医都提前请好了,就算遇到母猪难产,他们兽医也能保证母崽平安。

    唉。

    以前的官场,不折手段;

    现在的官场,无奇不有。

    许佑汐对于新培育出来的猪崽品质还是挺有信心的,按照目前的繁衍速度,或许明年这时候,大乾就可以实现猪肉自由了!

    “大不列颠商人后来还有来过吗?”

    “没有。”

    “我们自己的商船组好了吗?”

    “组好了,等江南制造局的蒸汽商船造好,我们的人随时可以出海。”

    “好。”

    “对了,江南到广东的铁路修得怎么样了?”

    “明年就差不多可以完工了。”

    “不错。”

    一切都按照许佑汐预期的方向发展,非常顺利。

    #

    到了九月中旬,南新国到大乾的‘留学生’抵达。

    然而令许佑汐完全没想到的是,作为国君的丰南图他竟然亲自过来学习了!

    南新国到了可以不需要国君主持大局的境界吗!!!

    许佑汐有几分莫名的羡慕。

    她也想出国骗钱,不对,是出国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