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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弘昐阿哥即将进入上书房,福晋那边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毕竟不好扫了四阿哥的兴,于是在进宫前一天,也送了几套文房用品过来。

    另外还有一套茶具——让弘昐带着进宫里的。

    毕竟上书房一上大半天,不到下午时分回不来,小太监们也是要伺候着主子喝茶饮水的。

    宫里规矩大,李侧福晋本来以为诸如此类的物件是肯定不能带的,直到看到福晋送过来,还是一怔。

    她也没心大到福晋送过来什么就用什么。

    弘昐那边——知道这是嫡额娘送过来的东西,他就更不愿意带上了。

    好不容易到了正式进上书房那一天,夜里,李侧福晋就起来了。

    大概是因为心情激动,其实她这一晚上也压根儿没怎么睡着。

    弘昐更是用不着人来叫,自己就清醒着起床了。

    小太监们帮弘昐换上了衣裳和小靴子——一只脚低,一只脚高的靴子,弘昐低头看着奴才们跪在地上伺候。

    正在看,额娘过来了。

    李侧福晋一进门,先给儿子戴了一只玉锁。

    弘昐看着就笑:“额娘,儿子又不是小孩子了。”

    李侧福晋看着他小小的身板,心里就直发酸——儿子这话其实说得可怜。

    怎么不是小孩子呢?

    当然是孩子。

    只不过是在不利环境下,被现实逼迫着快速成长的孩子。

    她没有多说,将玉锁给儿子戴上,又亲手替他理了理衣领袖子,这才拉着弘昐的手,带着他出来用了早膳。

    早膳也是干巴巴的——毕竟今日是第一次进上书房,弘昐特意没有用任何粥。

    也就是茶水抿了抿嘴唇。

    等到李侧福晋院子里出来,弘昐垂手对额娘道:“额娘,儿走了。

    李侧福晋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她原本不是这般林黛玉似的性格,但是这大半年来,境况实在糟糕。

    尤其是和儿子相依为命久了之后,看着儿子离开,李侧福晋心里空落落的。

    从额娘的小院子出来,弘昐径直到了前面书房去等阿玛。

    李侧福晋本来以为四阿哥那边——至少会派人过来接弘昐。

    但是也没有。

    她站在门口,看着弘昐小小的背影渐行渐远,心里想的是:万幸福晋的弘晖年纪还小。

    假如嫡子和庶子年龄相仿的话,许多机会和资源——或许就未必轮得到弘昐了。

    嫡庶固然有别,但是年龄上能抢先一步,占得先机,更是福晋无法改变的事实。

    ……

    从前,他也是在这儿学习生活过好一段日子的,对书房这里各处路径位置都烂熟于心。

    阿玛每天都起得很早——那时候,弘昐不由地很是佩服。

    但是从现在起,他也将和阿玛一样了。

    几个伴读的小男孩早就已经等在书房外面的侧厢房了,看见弘昐阿哥过来,连忙上前去行礼请安。

    从顺治年间开始,为巩固政权建设,拉拢控制满、汉贵族,已经有规定挑选功勋大臣家子弟作为宗室子弟就学的伴读,不论满汉。

    弘昐的两个伴读就是一个汉,两个蒙。

    毕竟还都是孩子,三言两语之后,几个小伴读虽然还努力稳重着,但也按捺不住一颗玩心,

    其中汉臣家的那个小男孩,姓李,白白胖胖,个子也挺高,人憨得很,一咧嘴脸上两个小酒窝。

    笑的没心没肺。

    跟满目阴郁心事的弘昐一对比,反差特别明显。

    请过安之后,弘昐点了点头,几个小伴读站了起来,这小胖子懵懵懂懂地就站到了弘昐身边。

    他一站过去,弘昐就阴沉沉地看了小胖子一眼。

    小胖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的就往弘昐身后退了两步。

    弘昐是皇室宗亲——是主人,他身边平起平坐的位置,不是让这些来伺候他的伴读站着的。

    院子里还黑着,屋檐下的灯火在风中摇摆着,早有小太监进去报了。

    苏培盛听说弘昐阿哥已经自己过来了,赶紧迎接了出来,笑容满面地将弘昐给带了进去。

    四阿哥张着手臂,正在由着奴才们服侍他换衣裳。

    弘昐看着阿玛在面前。

    他深呼吸了一下,让自己放慢了步伐,努力一步一步走出稳重的气势。

    四阿哥转身看见弘昐,招招手让他过来,一边又自己低头整了袖子口,竟没注意到弘昐的步态。

    倒是苏培盛——眼神敏锐又惊讶地往弘昐阿哥腿上打量了好几眼。

    弘昐阿哥残疾,这都是大家知道的,他苏培盛刚才也一直伸着手,虚护着弘昐阿哥。

    就怕他走路摔着。

    但是今儿当真奇了!弘昐阿哥这腿怎么……

    ……

    福晋正院里,从知道弘昐已经跟着四阿哥的马车,一起出了府,往宫里去之后,她心里就堵的慌。

    左思右想了一会儿,福晋站起来在屋子里踱了几步,又重新回到了里屋里去看弘晖。

    弘晖是康熙三十九年八月生的,如今也已经将近两岁了,抱着玩具玩的正高兴,看见额娘过来了,更是咯咯咯地笑着,抬手要把手里的波浪鼓送给额娘。

    他已经懂得看人喜怒脸色,也会喊人了。

    “额娘娘!额娘——娘!”

    被乌拉那拉氏抱起来之后,弘晖伸出小胖手捧住额娘的脸颊,然后在她脸上吧唧了一口。

    亲得乌拉那拉氏满脸都是口水。

    乌拉那拉氏心花怒放,听着儿子口中一直不伦不类的喊着自己,于是拿过了拨浪鼓,也亲了亲他带着奶香的脸颊,纠正他:“不是额娘娘,是额娘!”

    弘晖也不管,依旧“额娘娘”地喊着,猛地听起来,就跟喊“娘娘”似的。

    乌拉那拉氏摇头,对乳母道:“赶紧纠过来,若是在府里,也就罢了,等进了宫,可万万不能这么胡来!”

    什么娘娘?

    四阿哥又不是皇上!

    抱着弘晖在屋子里走了一会儿,听弘晖嚷嚷着说要看外面的小鸟儿,于是福晋让乳母给他细细的裹了一身,这才被一群奴才簇拥着出去了。

    春天时节,院子里什么花儿都有——地上的草丛里也星星点点的散布着各种各样的颜色。

    还有花蝴蝶,飞来飞去。

    笼子里的玄凤鹦鹉也是精心挑选过才送来的,满嘴说的都是吉祥如意的话,这时候低头梳弄着翅膀上的羽毛。

    弘晖看的高兴,趁着乳母没注意,抬起了小手,就把一根手指塞进了笼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