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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陆骁!”

    肖杨在林间喊了一声,无人回应,只有远处传来几声被惊扰的鸟鸣。

    他不死心,接着喊:“方睿哲!”

    仍是没有回应,肖杨叹了口气,只得继续向前走去。

    得知有两个学生不见,他立刻确认这两人不再其他男生房间玩,这才叫醒同住的生活老师,两人一起询问了酒店。山上酒店不正规,招待只说大概有两个男生从大厅出去,至于往哪边走就不能确定。

    酒店正门通往上山的游客通道,从后门出去则是一片尚未开发的树林。

    肖杨和生活老师兵分两路,后者往前门去,他则去小树林寻找那两个学生的踪迹。

    山里信号不好,他的手机拨不出去电话,就算拨出去了对方也收不到,他拿着手机只能充当手电筒的功能。然而走得匆忙,手机电量不足,没多久就不足以支撑闪光灯持续照明,灯光自动熄灭。

    夜已经深了,树叶将星光遮挡住大半,肖杨只能借着从枝叶间漏下来的微光摸黑前进。

    看不清路,学生也没有踪影,他心里着急,一时没有看清脚下,踩到了一根掉落的树枝。踉跄了一下,勉强维持住重心没有摔倒,但是右脚仍是猛地一痛。

    停顿了几秒钟稳住心神,肖杨试着动了动脚,发现还能走路,他也没有在意,继续寻找去学生。

    树林不是很深,再往前走就是下山的路,这条路还未经景区开发,只比他们来时走的那条更加凶险。

    肖杨一阵心惊,正担心着,忽然看到不远处传来微弱的亮光,循着光走过去,只听一人大声道:“你是头猪吗?丢了就丢了,大半夜跑过来找,怎么不把你丢了算了!”

    另一人的声音听不清楚,只听到呜呜咽咽隐隐带着哭腔。

    那人哼了一声,语气放缓:“行了行了,别哭了,被别人知道还以为我欺负你。”

    肖杨仔细分辨,听出来这正是那两个学生中一个的声音。

    他始终提着一口气,找到这两个孩子的瞬间才松懈下来,这才感觉到脚腕疼得厉害。脚下一软,他赶紧扶住一棵树,站稳了之后才提高声音:“陆骁?”

    对面很快传来了回应:“肖老师!”

    肖杨喘了口气,两个学生就踩着树叶走了过来。

    走在前面的高个子男生就是刚才回应肖杨的陆骁,他在班里是班长,为人一贯稳重,跟在他身后的男生叫方睿哲,个子小胆子也小,平时连话都不敢大声讲,见了肖杨怯生生地咬住下唇,叫了一声“肖老师”。

    这两个都不像是能做出来大半夜跑到山里这种事的孩子,肖杨见到他们更加生气,正欲教训两人,头顶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那声音不算大,然而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听起来有些瘆人。

    方睿哲大叫了一声,一下子紧紧抱住了陆骁的手臂,一张小脸在月色下被吓得惨白。

    肖杨没被头顶的声音吓到,倒是被他吓了一跳,脚下一动,脚腕顿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陆骁见他表情一变,顾不上方睿哲,连忙问他:“肖老师,你怎么了?”

    肖杨摆摆手,转而安慰方睿哲说:“别怕,山里有猴子,快点回去没事的。”

    陆骁也说:“这会儿知道害怕了?”

    方睿哲还没缓过来,眼泪汪汪地看着眼前二人,把陆骁的手臂抱得更紧了。

    陆骁不自然地动了动,别扭地别过头去,忽然又想起刚才的事情,扶了肖杨一下,问他:“您没事吧?”

    肖杨借着他的力气稍稍挪动了下右脚,疼得他直皱眉,调整下呼吸,他简单地说:“崴了一跤。”

    “我背您回去,”陆骁立刻道,他抬了抬肩膀,低头对方睿哲说,“行了吧,快松手。”

    方睿哲不住地点头,但是双手仍紧紧攀着陆骁,看来实在是吓得不轻。他生得白嫩,模样也好看,一双眼睛尤其大,受惊的样子就像一只小白兔,显得可怜又可爱。

    肖杨险些被方睿哲的样子逗笑了,他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握着脚腕冲陆骁挥挥手,说:“你们先回去吧,我歇一会儿。”

    陆骁甩了方睿哲两下甩不开,为难地说:“那……那我先把他送回去,再过来接您!”

    “老实回房间呆着,”肖杨嘱咐道,想了想又补充,“去找李老师,让他来接我一下。”

    陆骁放心不下,但他看方睿哲害怕的样子又不像装出来的,只好向肖杨再三保证会尽快回去,才将树懒一样缠着他的方睿哲半搂半抱着走了。

    山中湿气重,只坐了一会儿,肖杨就觉得身上渐渐发冷,注意力倒是被转移,脚腕上的痛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他抬头看被树叶分割得支离破碎的星空,又想起沈浩泽来,口中竟泛起微微的酸意,好像沈浩泽塞给他的那颗小果子仍在他口中。

    正想得出神,树林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看,却是一个高大的身影披着月光而来。

    “沈浩泽!”

    惊喜起来,肖杨情不自禁叫他的名字。

    沈浩泽走得很急,几步就走到他面前,径直在他面前蹲下,说:“哪只脚崴着了?让我看看。”

    肖杨脸颊发烫,垂着眼睛看他,受伤的右脚下意识缩了缩。

    “这只?”沈浩泽已经动起手来,小心翼翼卷起一点裤脚,想要去捧他的脚。

    “鞋脏。”肖杨在他手上推了一把。

    沈浩泽却没听到似的,将他的脚微微抬高,低着头仔细查看。

    “你怎么来了?”肖杨问他。

    “我们烧烤完刚回酒店,正好遇到你的学生。”

    肖杨抿着嘴唇,只望着他头顶的发旋发起呆来。

    沈浩泽抬头看他,就见他一脸懵懂地看着自己,使其坏来,在他脚上轻轻按了一下,肖杨“嘶”地一声回过神来。

    他笑起来,将他的脚放在地上,仰头看着他说:“还好,应该没伤到骨头。”

    肖杨点头,自己将裤脚放下,撑着石头站了起来。他自觉休息罢好了许多,然后脚落地的瞬间还是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沈浩泽皱眉,扶住他的胳膊说:“我背你回去。”

    肖杨虽然疼,但是不至于完全不能走路,不愿意让沈浩泽背。

    沈浩泽看他坚持,无奈地看他几秒,只微微俯身,将温柔脆弱的脖颈递到他面前来。

    肖杨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他将手臂伸出犹豫着横过沈浩泽的肩背搭在他的肩头,刚觉不妥沈浩泽就已经牢牢桎梏住了他的手腕,另一手环住他的背。

    肖杨下意识动了动,他立刻说:“别逞强,疼就告诉我,我背你。”

    “走吧。”肖杨说。

    两人走得极慢,山风吹来,肖杨却没那么冷了。

    脚腕疼痛,脚下也变得不敏感,他走得格外小心,然而即使这样仍是踩到一片落叶,忽然就脚下一滑,重心不稳向一边倒去。

    脑海中空白了一秒,他下意识就想抓住些什么,手在虚空中一握。

    然而下一秒他就反应过来自己会将身边那人拽倒,反而将搭在沈浩泽肩头的手扬了起来,手指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推,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肖杨!”

    沈浩泽喊叫他的名字,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放在他腰上的手臂紧缩。然而毕竟是成年人的体重,沈浩泽拉不住他,电光火石之间只能跟着他一起倒了下去,两人齐齐滚下了山坡。

    山坡不高,还是将肖杨摔得头晕眼花,摔下来的过程中撞到了右脚,被乱草碎石摩擦到的后背更是火辣辣得疼,疼得他眼角被逼出了眼泪。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足足缓了半分钟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想起什么,这才发现沈浩泽把他紧紧地护在怀中,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对方的身上。

    着急起来,他连忙撑起上半身去摸索沈浩泽的肩膀,问他:“你没事吧?”

    沈浩泽却将他牢牢抱住,在他肩窝中蹭着,依稀是在摇头。

    肖杨仍是担心,微微挣扎着,小声说:“先起来,有哪里受伤没有?”

    沈浩泽仍不放手,反倒低低地笑了,在他耳边道:“难得投怀送抱,让我多抱一会儿。”

    肖杨浅浅呼吸着,不再动了。

    寂静的山林,只有星光和树叶,无人知晓,就让他自私一会,拥有这片刻温存。

    无人说话,只有呼吸声与心跳声交织,远处树叶偶尔沙沙作响,就连鸟儿也仿佛不忍心打扰这一刻的平静,安静地躲在了树叶背后。

    两人拥抱着,热度从沈浩泽年轻的身体传到肖杨身上,让他被山风吹得僵硬的身体一点点融化,连同他的心一起化作了一汪春水。

    五、四、三、二……一,他在心中倒数着,每数一下心中都隐隐作痛,正欲起身,沈浩泽忽然在他耳边问道:“你当初为什么骗我说要订婚?”

    肖杨微微诧异,他眨了眨眼睛,不知如何应答。

    “我知道你是在骗我,订婚什么的都是假的,”沈浩泽声音很轻,揽着他的双手也格外轻柔,“你把我当成傻子骗,以为随便一张请帖就能骗过我,即使如此可我还是走了……因为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性格,你那样说,就是真的不想和我在一起了。”

    肖杨低着头,手指不小心触到沈浩泽坚硬的发梢,微微颤抖着,心中那汪水终于蔓延到了眼角,几乎瞬间就湿润了他的眼眶。

    “别哭,”沈浩泽笑道,“荒山野岭的,只能拿我的衣服给你擦鼻涕了。”

    肖杨破涕为笑,骂他:“去你的。”

    沈浩泽也轻笑着,将环绕他的手臂微微收紧,又说:“有个问题五年前我问过你,当时你没有回答,现在我再问一遍——你怪我吗?”

    星光灿烂,然而被树叶遮挡,林间仍是昏暗。黑夜遮掩了表情,也叫人放松,沉默了几秒,肖杨轻轻地说:“怪。”

    感到垫在他身下的沈浩泽微微一僵,他侧过头去,柔软地伏于沈浩泽的肩头,在隐秘的月夜中仿佛在恋人耳边喃喃自语:“那段时间我确实怪你,不只怪你,也怪自己,甚至怪我妈,怪我爸,怪所有人,有时还会像个小孩一样怪老天……”

    沈浩泽静静听着,没有打断他。

    “我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样对我,我只是想平静地生活,为什么会这么难,最后甚至要把我的亲人夺去。我知道这样不对,其实我爸,我爸的事情发生没有谁该为此承担全部责任,都是阴差阳错罢了,但是在当时的情况下我却只能这样想……”

    一段话讲完,他才意识到自己讲得太多,忙将头移开,说:“起来吧,地上凉。”

    沈浩泽却将他抱得更紧,呼吸喷在他的耳边,问他;“那现在呢?”

    过去已经过去,而现在恰恰是肖杨此时此刻刻意回避的话题。这两个字犹如一记警钟敲响,提醒肖杨是该回到现实。

    言尽于此,肖杨狼狈地从沈浩泽身上爬起。他脚上有伤,站不起来,只能半跪在地上。

    沈浩泽没有追问,只是耍赖般赖在地上不起,肖杨只好催促:“快起来。”

    他一身的泥土和草屑,狼狈的模样比肖杨没有好到哪里去,脸上却带着笑,冲肖杨伸出手说:“那你拉我。”

    肖杨想说他得寸进尺,忽然就想起了他十几岁时那副整日撒娇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将手递了过去。

    沈浩泽却没有用力,手指擦过他的掌心,只虚虚一握就坐了起来,他顾不上清理身上的杂草,半蹲在肖杨面前,小心翼翼去看他的脚踝。

    “别,别碰……”疼得厉害,肖杨连忙阻止。

    “还能动吗?”

    肖杨试着用力,咬紧了下唇。

    沈浩泽转过身来,反手在他小腿上拍了拍,简单地说:“上来,我背你。”

    如果不是执意要自己走,也许他们也不会落到这样的地步,肖杨愧疚得很,不再逞强,乖乖在沈浩泽背上爬好。

    沈浩泽托住他的大腿,在他身前说:“你肯定在想,如果刚才不逞强我们也不会滚下来。”

    肖杨微怔。

    知道猜中,沈浩泽笑了起来:“可是如果不是滚下来我哪有机会抱你,怎么想也是我赚了。”

    肖杨不语,只环住他的脖颈。

    “但是你吃亏了。”沈浩泽带着笑意说完,背着他稳稳站了起来。

    背着人不方便爬坡,沈浩泽带他在坡下绕了一圈才顺着台阶慢慢上去,从树林到酒店路程不算远,但两人绕了远路倒也走了很久,其间沈浩泽不再说话,只呼吸越发粗重。

    肖杨察觉,轻声问他:“累吗?你放我下来,我再试试好点没有。”

    “想让我再抱一次吗?”沈浩泽戏谑地说。

    肖杨大窘,发誓不再理他。

    走了不知多久,远处有了亮光,酒店的后门隐隐可见。几个人迎着光跑了过来,边走边喊:“肖老师!”

    肖杨借着光跑在最前面的人,立刻应了一声:“李老师!”

    “正准备去找你们……”李老师说着跑到他们面前,目光触及沈浩泽猛然一怔。这时跟在后面的沈浩泽的朋友也跑了过来,一看到沈浩泽纷纷扑了过来,其中一个着急道:“浩泽,你头上怎么回事?”

    沈浩泽逼了一下,弯下腰将肖杨放下,李老师连忙上前扶住肖杨,肖杨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向沈浩泽看去,心里咯噔一下。

    他再也顾不上脚疼,一个趔趄冲到沈浩泽面前。

    借着酒店的灯光,只见沈浩泽一边额头好一块鲜红的伤口,鲜血正从伤口处渗出,顺着他饱满的额头流到眼角,早一些的已经凝成了血痂,定是刚才从山坡上滚下时撞到了石头,然而他不说自己竟然没有发现。

    用力握住他的手臂,肖杨仰着头看他,声音都染上了哭腔:“你,你怎么不告诉我……”

    沈浩泽嘴唇苍白,表情变了变向他倒去,他连忙张开手抱住他,手心在他脊背上来回磨蹭着,不知所措。

    沈浩泽在他肩窝中难受地呻吟了一声,身体下滑,肖杨脚下不稳,跟着他一起蹲在了地上。

    沈浩泽却从他肩头直起身来,脸色十分难看。

    “怎么了?”肖杨着急地问,抬起头道,“山上有没有医院?还是要去山下?”

    身旁那几人早已看傻,只有一人如梦初醒般往回走,结结巴巴地说:“我去问老板!”

    肖杨仍是着急,看沈浩泽的模样都隔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沈浩泽却推他的肩膀,断断续续嘟囔:“你,你先走,我没事,先走……”

    “我走哪里去,”肖杨着急,他抬起手又不敢轻易碰他的伤口,只好不住抚摸他的背,像安抚一只小动物。

    沈浩泽仍是推他,一手捂住嘴说:“我好想吐,太丢人了,你快走,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