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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办?我紧张到肚子一阵阵绞痛,“大头,”我抬头看他,“小明是不是死了?”

    大头哈哈大笑:“不可能啦,你在想什么啊?”

    “大头。”我又声音发抖地叫了他一声。

    “不会啦,等一下就会来了。”

    “不是大头,我好像要拉肚子了。”

    “啊?”

    “厕所……”我站起来团团转,“我要拉出来了!”

    “快快快!”大头动作很快,左手抄上一盒卫生纸,右手拖着我就往厕所冲。

    “大头跑慢一点,会,会忍不住。”

    大头只好跑慢一点。上完最后一节课的人纷纷回到男一,在走廊上走着的、正在门口脱鞋的,都瞪着我们看。

    “快快!在里面,进去进去!”大头把我往前推,顺便把那盒纸塞给我。

    “大头……。”我抱着纸,腿夹得紧紧的,声音虚弱。

    “去呀。”

    “这里是男生厕所耶。”有两个人在小便池上完,经过我们后还回头看。

    “男生宿舍没有女生厕所呀。”

    “我不敢……。”

    “放心放心,我帮你顾着,谁也不准进去,你好好上。”

    关上门前我回头看了大头一眼,他又高又壮门神似的杵在那,伸手拦住一个边走边拉开拉链的男生。

    19决战少林寺(9)

    一蹲下去我就放开胸襟让它彻底解放了,扑哧!哗哗哗!哔啦啦啦!噗!四周墙壁的绝佳回音效果,使得声音像杜比音响般响遍整座男生厕所,大头在外面一定也听到了。管他的,我绝望地想,反正他喜欢的是小倩,而我至少还有小明。

    小明!你在哪里?我看了一下手机,没有来电,时间则已是晚上八点半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又拨了一次手机,一样没人接。一紧张肚子更痛,哗啦啦啦拉个不止。

    走出来时大头正在跟人吵架,强拽住对方不让他往里走,后面还站着五六个人,都目瞪口呆,手无意识地放在裤裆上。我洗好手,那些人才得以冲进去。

    “男一厕所遭到哥吉拉攻击了。”我听见一个人边尿边说。

    “好点了吗?”大头问,看起来对刚才的混乱心中毫无芥蒂,好像他这辈子每天都在听人家大拉肚子早就习惯了似的。

    我点点头。觉得又饿了。

    回到寝室我打了电话回家,也打给喜儿,但没有人有小明的消息。

    “拜托我是下午两点打给他的耶,现在都几点了,你知不知道他住哪?”喜儿说。

    “我只知道他在外面租房子,可是没去过他住的地方。”

    “那你知道他台中家的电话吗?”

    “也不知道。”我都快哭了。

    “你们这当的是什么男女朋友呀?”

    喜儿这句话击中要点,我哇一声哭了。

    大头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大头骑脚踏车载我,空气本来是温的,风吹起来却变凉了,月亮很大,照得马路亮晶晶。

    “小时候一伤心就会想到世界末日的事。”大头说。他宽宽的背看起来好舒服,我困了。

    “我呀,我伤心的时候就想着甜甜圈。”

    “什么样的甜甜圈?”

    “刚炸好的,油滋滋热乎乎又蓬又软的甜甜圈,上面撒满了细细的白糖,一口咬下去,嗯……,又甜又烫又软又有弹性,白糖沾了满手满脸……”我吞下一大口口水。

    “甜甜圈啊,吃了会很渴吧。”

    “配奶昔就不会啦,一口奶昔一口甜甜圈,再一口奶昔一口甜甜圈……”

    “我小时候想的是世界末日,轰一下所有的东西都消失,就什么都不烦了,现在不一样了,想的是恐龙的世界末日,想着六千五百万年前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恐龙一下子就消失了。”

    大头停下车子,我才发现我们在麦当劳前,大头要我先牵着车,他跑步进去,口袋里的零钱哗啦啦响,几分钟后他出来,拿着两杯奶昔,“拿好喔,你可以先喝。”然后我们又出发了。

    19决战少林寺(10)

    在后座我抢冰先猛喝一口,哇!赞赞赞!

    “那时一定还有几头恐龙还没死吧,在它的同伴或敌人或食物一一死去之后还勉强活着,直到全地球只剩下最后一头恐龙。”

    大头的破脚踏车又吱一声煞车,是一家日式面包店。

    这家店里卖的甜甜圈有撒白糖的,也有浇巧克力酱的、白奶油酱的,大头夹了好多放在盘子上,堆成一座甜甜圈山,店员望着我跟大头笑,那是一种相信我们俩绝对吃得下的放心笑容。

    大头和我坐在面包店旁边的小公园阶梯上,装甜甜圈的纸袋放在中间,我们像电视冠军大胃王那样,毫无节制地把手伸进去拿出一个又一个的甜甜圈塞进嘴里,偶尔吸一大口奶昔。

    “全世界只剩下一头恐龙啊,那不是寂寞得要死?”

    “对呀,虽然食物一下子就不成问题了,爱吃植物的有植物吃,爱吃肉的话有一大堆尸体可以吃,但问题就出在,全世界只剩下它一头恐龙了。”

    “对呀,它砰砰砰走到这里,砰砰砰走到那里,连一个会动的东西都没有,只有高高的山、大大的海、深深的森林、凉凉的风……”我的想像力被大头训练得很不错。

    “怎么大声叫都没有其他的恐龙回应,有几次听到好像有声音,它高兴地跑过去,结果发现只是山壁的回音。”

    “好可怜。”

    “对呀真可怜,我每次一想到这点,心情再怎么不好也会一下就过去了。”

    “至少我们周围还有很多人喔。”

    “对呀,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至少还有人。我们该回去了。”大头站起来,把两个空掉的奶昔杯装进也空掉的纸袋里,束住袋口丢进车篮子。

    “到底那时候地球发生什么事了呀大头。”我慢慢觉得开始喜欢听到恐龙的事了,有生以来第一次。

    “有科学的说法也有不科学的说法,到现在没有定论。有人说是因为造山运动使得高地变多沼泽变少,所以恐龙受不了干燥而死;也有人说是超新星爆炸使得地球气温一下极高一下极低造成的;还有一种说法比较多人支持,就是陨石撞地球,造成大地震、火山爆发、海水倒灌,植物全部枯萎,恐龙也集体死亡。”

    “说不定是外星人把恐龙抓走了,带回去当宠物。”

    “这也有人说过啊,更扯的是说恐龙身体太大,放的屁太臭,所以把臭氧层弄破了,造成气候大异常,恐龙自作自受所以全都死了。”

    “放屁啊。”我哈哈大笑,突然迸出一个又长又响的屁来,长到我们俩都安静下来听,等了很久才结束。

    这实在是给他很尴尬的一刻,大头沉默了一会后大笑起来,我也笑了,顺便又放出一个屁。

    19决战少林寺(11)

    “大头。”

    “嗯?”

    “其实我也不是不喜欢恐龙,只是从小到大一直重复做同一个噩梦……”我停了停。

    “我在听。”

    “就是有一个恐龙啦,也不算恐龙啦,我只看到一个恐龙头盯着我看,还很恐怖地叫着我的名字。”

    “这算噩梦喔?”

    “当然算啦!”

    “哪里噩?”

    “它长得很恐怖啊,叫我的声音也很恐怖。”

    大头笑,“恐龙本来就长那样,声音也可能不太好听,可是恐龙就是那个样子吗,说不定它只是有话想对你说。”

    “啊,它要跟我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抓抓头,“它想说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了吧。”

    回到家全部人都坐在客厅等,喜儿也在,吴可松坐她旁边一直跟她说话,我心想,吴可松你想泡喜儿啊,再修五百年吧。

    “怎么样?找到小明了吗?”爸着急地问我。

    我摇摇头,当着大家的面又拨了一次手机,还是转到语音信箱了。

    我说:“这是大头,我朋友。”

    大头比我们谁都高壮,又用很洪亮的声音打招呼,这时不知是不是大头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天赋,大家似乎同时都松了一口气。

    我用大屁股把吴可松挤开坐在喜儿旁边,吴可松只好爬起来去跟大头说话。

    “喜儿我今天去修理死阿光喔。”

    “我就知道!”

    “还跟那个辛蒂克劳馥……的妈打了一架耶。”

    “啊?”喜儿瞪大眼,“你脸上那道就是被她划的?”

    “对呀对呀。”我得意洋洋。

    “贱人!下次就不要被我遇到!”

    “我跟你说喜儿,她好丑喔,连替你提鞋都不配。”

    喜儿按住我的手,看着我,半天她说:“小明到底到哪去了?”

    “怎么办喜儿,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耶。”我压低声音,“觉得他已经死了。”

    “算了,你的预感一点也不准,你之前不是还预感我会跟阿光白头偕老。”

    “说得也是。”本来有点潮湿的眼睛一下子又干了。

    “这下怎么好,怎么跟小明的家人解释?我这个老师没有好好照顾他。”爸说。

    “哎呀,小明那么大一个人了,不会怎样的啦!”吴可松说。

    妈切了水果出来大家吃,只有我跟大头胃口好,合吃掉一大盆樱桃,大头远远用手语要我看他特技表演。

    他把一颗樱桃连梗一起吃下去,吐出子后,舌头摊开,原本直直的梗已经打了一个结。

    哇!好厉害!我无声地给他用力鼓掌。

    19决战少林寺(12)

    喜儿旁边看了低声说:“我看你跟这个大头才是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