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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一想到要向上司报告,一个手无寸铁的人把他们打得一败涂地然后逃之夭夭,更觉得十分难堪。

    留在街上的那个警察赌咒发誓,从他们进那座楼到出来,绝对没有人从窗户跳出来,或从别的什么地方溜出来。同事们都认为他撒谎,可又无法证明。

    泰山跳到那根杆子上面之后,依照丛林里养成的习惯,在冒险爬下去之前,先看看有没有敌人。他做得很对,那根杆子下正好站着一个警察。所以,泰山压根儿就没下去。他看见上面投人,就向上爬去。

    这根杆子的顶端正对那幢楼的房顶。多年来泰山在原始森林的树顶上跳来跳去,早就练就一身“飞檐走壁”的绝技,因此,不费吹灰之力便跳到了楼房顶上。他从一幢房子跳到另外一幢房子,一直跳到一个十字路口,看见另外一根杆子,才纵身一跃,顺杆儿爬了下来。

    他飞也似地跑过一两个住宅区,走进一家昼夜服务的咖啡馆。在盥洗间,把手上和衣服上留下的爬墙越屋的痕迹洗刷得十十净净。过了一会儿便从咖啡馆走了出来。悠然自得,向住处慢慢走去。

    离他住的地方不远,有一条灯光明亮的大街。他必须横穿这条大街才能回到下榻之处。他在一盏明亮的弧光灯下站着,等待一辆大型高级轿车过去。突然听见一个女人甜甜的声音喊他。他抬起头,看见奥尔加·德·考德坐在那辆轿车的后排座位上,正趴在车窗上朝他微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对她友好的问候表示回答。等他直起腰,那辆汽车已经载着她飞驰而去。

    “在同一个晚上碰见了茹可夫和伯爵夫人。”他自言自语地说,“哦,巴黎真小!”

    4、伯爵夫人的解释

    第二天早晨,泰山把头天晚上在摩尔街和那群流氓以及警察遭遇的情形对迪阿诺特说了一遍,然后下结论似地说:“你的巴黎比我们那个野蛮的丛林还要危险,保罗。那些人为什么要把我引到那儿呢?难道他们肚子饿了吗?”

    迪阿诺特假装害怕地打了个寒战。这个古怪的想法惹得他笑了起来。

    “看来要想让你超出丛林里的道德标准,按照文明社会的习惯分辨是非还挺困难。”他打趣地说。

    “文明社会的习惯,哼!当然……”泰山轻蔑地说,“丛林里的道德观并不鼓励毫无原则、庸俗不堪的暴行。大家为食物、为保护自己,或是为争夺配偶、保护子女而残杀。然而所有这一切都要受整个大自然规律的制约。可是这里,呸!你们这些文明人比野兽还要凶残。他们随心所欲,滥杀无辜,更糟糕的是,他们利用崇高的感情——人类相互间的友爱,诱使粗心大意的牺牲者上他们的圈套,陷入灭顶之灾。找是听见一位手足同胞的呼救声才匆匆忙忙跑到那间屋子里去的,没想到等待我的竟是暗杀。

    “我好长时间没有意识到,也无法意识到,一个女人居然堕落到如此地步,骗一个自愿救她的人去送死。可是事情正是这样,茹可夫的出现,以及这个女人后来在警察面前对我的指控,使我对她的行为只能做出这种解释。茹可夫一定知道我经常经过摩尔街,便在那儿设下了埋伏。他的整个计划安排得天衣无缝,甚至连万一遇到不测——还真的发生了意外的变故——那个女人编个什么样的故事都想到了。现在我一切都清楚了。”

    “唉,”迪阿诺特说,“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总算让你明白,摩尔街是个天黑之后就该躲得远远的地方。以前我对你说,你总是当耳旁风。”

    “恰恰相反,”泰山微笑着说,“这桩事使我看到,在全巴黎摩尔街是最值得去开开眼的地方。从今以后,我决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沿着这条街溜达的机会。因为从打离开非洲,直到昨天晚上,我才第一次真正开了一次心。”

    “即使你不再造访摩尔街,这桩事也够你回味一阵子了。”迪阿诺特说,“记住,你跟警察的事儿还没完呢!我太了解巴黎的警察了。我可以向你担保。他们不会很快忘记你在他们身上干的那些事情。亲爱的泰山,他们迟早会抓住你的。那时候他们就会把你这个森林里的野人锁进铁栅栏里。难道你愿意那样吗?”

    “他们永远不可能把人猿泰山锁进铁栅栏里。”泰山微笑着说。

    泰山说话时声音里有一种东西使得迪阿诺持不由得抬起头,用犀利的目光望着他。泰山那张刚毅的脸和冷冰冰的及眼睛使得这位年轻的法国人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大孩子”很难理解法律要比他自己那无与伦比的力量与勇猛更有威力。因此,必须采取措施,在泰山和警察再次发生冲突之前,疏通一下关系。

    “你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泰山。”他很严肃地说,“法律是必须受到尊重的,不管你是否喜欢。如果你继续蔑视警察当局,只能给你自己和你的朋友带来麻烦。我可以对他们做一些解释,今天就去。可是从今以后,你必须遵守法律。代表法律的人如果说‘过来’,你就必须过来。如果他们说‘走吧’,你就必须走开。现在我们就去找那位在警察局工作的好朋友,把摩尔街的事情了结了。走吧!”

    半个小时以后,他们一起走进警长的办公室。警长非常热情,他还记着泰山。几个月前为了指纹的事儿,他们见过面。

    迪阿诺特讲完头大夜里发生的事情之后,警长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按了一下手跟前的电铃按钮,在等秘书应召而来的当儿,翻着桌上的一迭纸,最后终于找着了要找的那张。

    “朱布恩,”秘书进来之后,他说,“让这几位警官马上来这儿。”他把刚才找到的那张纸递给秘书,又转过脸望着泰山。

    “你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先生,”他和蔼地说,“要不是我们的好朋友来做这番解释,我可真要严厉地惩罚你。现在,我却要做一件大家闻所未闻的事情。我已经派人去叫昨天夜里被你打了的那几个警官。叫他们来听听迪阿诺特的故事,然后由他们决定是否应该对你起诉。

    “文明社会的许多规矩你都得学习。这些东西在你看来完全陌生或毫无必要,可是你必须学会接受它们,并且逐步弄明白它们的内涵。被你打了的那些警察,只是在按照他们的职责执行任务。在这件事情上,他们并没有处理权。他们每天都冒着生命危险,保护他人的生命和财产不受侵犯。他们也会为保护你而战斗。他们都是很勇敢的人。被一个手无寸铁的人打得落花流水,他们的自尊心很受伤害。

    “你应该让他们面子上过得去,这样他们也好原谅你的过错。我深信,你是个非常勇敢的人,而众所周知,勇敢的人是宽宏大量的。”

    四个警察走进办公室,打断了他们的谈话。看见泰山,他们脸上都现出惊讶的表情。

    “我的孩子们,”警长亲切地说,“这就是昨天夜里你们在摩尔街见过的那位先生。他主动投案自首来了。我希望你们注意听迪阿诺特讲话。他要告诉你们这位先生生活中的一些故事。这些故事会解释昨天夜里,他为什么会对你们采取那样的行动。讲吧,中尉。”

    迪阿诺特对四位警察讲了半个小时。他叙述了泰山在原始森林中的生活,向他们解释,与兽为伍使他学会为了自卫像野兽一样的搏斗。他们渐渐明白,这位泰山袭击他们的时候,完全出于本能,并没有经过理智的思考,没有弄明白他们的意图。对于他来说,他们和他在故乡的丛林里见过的各式各样的生命现象并没有多大的区别。而那种种动物,实际上都是他的敌人。

    “你们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迪阿诺特最后说,“大概最使你们难堪的是,这个人赤手空拳打败了你们。这没什么可耻的。如果把你们和一只非洲狮,或是丛林里的大猩猩关在一间小屋里,你们就不会因自己的失败而害羞了。

    “而昨天夜里,你们碰上的这个人曾经跟那块混沌大陆上凶猛的动物搏斗过无数次,而且每次都以胜利告终。因此,被力量超人的人猿泰山打败并不是什么耻辱。”

    四个警察站在那儿,看看泰山又看看他们的上司,正不知如何是好,泰山做了一件消除他们之间最后一点介蒂的事情——伸出一只手向他们走了过去。

    “我很为自己的错误难过,”他直截了当地说,“让我们交个朋友吧。”这桩事就这样完满地解决了。不过,泰山成了警察局营房里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他呢,在朋友中又增加了四个勇敢的人。

    回到迪阿诺特的住处,中尉发现一封英国朋友写来的信。与信人正是威廉·塞西尔·克莱顿——格雷斯托克勋爵,珍妮·波特被巨猿特冈兹劫持之后,在寻找她的那次倒霉的苦征中,迪阿诺将和克莱顿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从那以后,他们一直通信。

    “两个月之后,他们在伦敦结婚。”看完信,迪阿诺特说,不用解释这个“他们”是谁,泰山便知道是指克莱顿和珍妮。他没有答话,但是整整一天,心事重重,一言不发。

    这天晚上,他们一起去看歌剧。泰山被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搞得心里沉甸甸的,台上演的什么,他都无心去看,只觉得那个美国姑娘美丽的倩影在他眼前晃动。他什么也听不见,只听见有一个凄婉而甜蜜的声音在说,他的爱已经得到回报,现在她要和别人结婚了!

    他晃了晃脑袋,竭力让自己从过些不愉快的想法中解脱出来。与此同时,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在看他。多年来的训练已经使他具备了这种“特异功能”。他抬起头,直盯盯地望着那双闪闪、笑盈盈的眼睛,原来是德·考德伯爵夫人——奥尔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