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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她看见陌生人用一只有力的大手紧紧掐住男祭司的喉咙,拳头雨点般地打在他的脸上。不一会儿,就把那个一动不动的家伙从身旁推开,站起来像一只雄狮抖擞了一下,一只脚踩着那具死尸,仰起头要发出表示胜利的呼喊。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在通往那座以人做为牺牲品祭奠太阳的大殿时,他又改变了主意。

    泰山和那位发了疯的祭司打得昏天黑地,几乎把姑娘吓瘫了。现在,她才开始想到自己的安危。虽然她从那个疯子的魔爪之下得救了,可是又落入一个差点儿做了她刀下之鬼的男人手里。她向四周张望着,想夺路而逃。离她不远是一条黑暗的拱门,她刚想回转身冲过去,人猿泰山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他一步跨过去,揪住她的胳膊。

    “等等!”人猿泰山用柯察克部落的猿语说。

    姑娘惊讶地望着他。

    “你是谁?”她轻声问,“你怎么会说人类祖先的语言?”

    “我是人猿泰山。”他用类人猿的土语回答道。

    “你要拿我怎么办?”她继续说,“你为什么要从祭司沙的手里救我?”

    “我怎么能眼看着一个女人被杀呢?”泰山说道,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回答姑娘的问题。

    “现在你要拿我怎么办呢?”姑娘问。

    “不怎么办。”泰山回答道,“不过,你可以为我做点事情。你可以把我送出这个地方,使我重新获得自由。”他说这番话时,一点儿也没指望她会同意。他觉得如果女祭司一意孤行,这场献祭肯定要接着进行下去。当然,他也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们将发现,用一根长长的腰刀武装起来的自由了的泰山和那个被解除了武装、捆绑着的泰山判若两人,难以对付。

    姑娘开口说话之前,站在那儿看了他好大一阵子。

    “你是一个非常奇特的人。”她说,“你正是我从小姑娘时候起,便在梦中无数次看见过的那种男人。你正是我想象中的我们祖先的那副模样。我们的祖先是一个伟大的民族,他们在这个野蛮世界的幽深之处,建了这座雄伟的城市。为了探索那巨大的、令人难以置信的财富,他们大概一直挖到地层下面,结果断送了他们创造的古老的文明。

    “起初,找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救我。现在不明白,既然我落到你手里,你为什么不对我进行报复?要知道,我宣布赐你一死,而且差一点就亲手杀了你。”

    “我想,”人猿泰山回答道,“你不过是按照你们的宗教信仰办事。不管我是否赞成你们的教义,对于你的行为我都不能谴责。可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我到底落到了什么人手里?”

    “我叫拉,是欧帕城太阳神庙职位最高的女祭司。我们是大约一万多年以前来这个蛮荒之地寻找黄金的一支白人的后裔.这支白人的城市和土地隔着一片汪洋,早晨太阳从这边升起,晚上在那边熄灭它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他们非常富有,非常强大。可是他们每年只在这些漂亮的宫殿里住几个月,其余的时间则在他们的故乡——北方很远很远的地方度过。

    “许多船只来往穿梭,使新旧两块大陆不断保持着联系。到了雨季,留在这儿的居民很少。矿井上留下些监工,他们监督黑人奴隶采矿。还有些保证这些工人供给的商人,以及看守这座城市和矿井的士兵。

    “大约就在这样一个雨季,发生了一场巨大的灾难。成千上万的人在他们该回来的时候,一个也没有回来。留在这边的人等了好久,最后派出一艘大帆船,想弄清楚为什么没人从老家返回。可是他们在大海上一直航行了好几个月,也没能找到那块历史十分悠久、创造了古老文明的大陆——它沉到大海里了。

    “从那时候起,我们这个种族一落千丈。人们灰心丧气,意志消沉,很快就成了南北两面黑人游牧部落攻击的目标。城市一座接着一座被敌人攻克,或者主动丢弃。最后,七零八落只剩下很少一部分人,被迫逃进这个群山环抱的要塞。慢慢地我们的力量、文明、智慧、人数都削弱,退化,减少,到现在只剩下一个由野蛮的猿人组成的小小的部落。

    “事实上,跟我们生活的是猿,而且已经很多年了。我们管他们叫‘原人’。我们有自己的语言,但是经常说他们的话。为了不至于把母语忘掉,举行宗教仪式时,我们还说老祖宗留下的话,不过,迟早会忘得一干二净。只说猿语,迟早会司空见惯。我们都认为我们的人和猿结为夫妻是天经地义的。因此,我们这个种族迟早都会回复为兽类。”

    “可是你为什么比别人更富于人性?”泰山问道。

    “不知道什么原因,女人退化得不像男人那么厉害。也许因为那场巨大的灾难降临时,留在这里的男人都是下层社会智力不太发达的人,而庙宇里的女人都是我们这个种族的精华。我的血缘似乎比别人更纯一些,因为多少年来,我母亲这方面的老祖宗都是职位最高的女祭司——神职人员的职位都是母亲传给女儿的。我们这种女祭司有权挑选那些发育最好、身心最为健康的男人作丈夫。”

    “要是从我刚才看见的那些先生中挑丈夫,”泰山笑着说,“倒也用不着动脑筋,费心思。”

    姑娘迷惑不解地看了他一会儿。

    “不要亵渎神明,”她说,“他们是很高贵的人,是祭司。”

    “这么说,还有比他们好看点儿的男人?”泰山问道。[手机电子书网isuu.]

    “别的男人比这些祭司还丑。”她回答道。

    泰山想到他的命运,不寒而栗。地下室虽然光线昏暗,他仍然看出她相当漂亮。

    “可我怎么办呢?”他突然问,“你打算放我走吗?”

    “你已经被火神挑中了,它要把你据为己有。”她庄严地回答道,“连我也没有能力救你。他们还会找到你的。但我不想让你再落到他们手里。你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我不能忘恩负义。这件事很难办,也许需要好几天,不过我想,我总能把你送到城墙外面的。快走吧,他们很快就会来这儿找找的。要是让他们看见你和我在一起,我们俩就都完了。如果他们认为我对我们的神不忠实,就要杀我。”

    “那你就别冒这个险了。”他连忙说,“我再回到庙里去,要是能冲杀出去,他们就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了。”

    可是她不同意,硬是劝说他跟她一起走。她说,他们在地下室呆的时间已经太长了,即使再回到庙里,也还是难免被人怀疑。

    “我先把你藏起来,然后一个人回去。”她说,“我对他们说,你杀了沙之后,我好长时间昏迷不醒,所以不知道你是不是逃走了。”

    于是,她领着他穿过好几条昏暗的、弯弯曲曲的走廊,最后走进一间小小的斗室。斗室的顶棚上有几个用石头砌成的气孔,射进一缕微弱的光线。

    “这是‘死屋’。”她说,“谁也不会来这儿找你,他们不敢。我等天黑之后再接你出去。那时或许能想出帮你逃走的办法。”

    她说完就走了,把人猿泰山独自一人留在早已死灭了的欧帕城下面的那间“死屋”里。

    21、苦恋

    克莱顿梦见他正在尽情地喝水,那是纯净、甜美、让人感到十分愉快的水。他打了一个激灵,苏醒过来,发现正下大雨。密集的雨丝落在他的身上、脸上,浑身都湿透了。热带地区常见的来去匆匆的大雨正倾盆而下。他张开嘴贪婪地吸吮着,不一会儿,就觉得有了力气,能够用手支撑起半个身子。瑟兰恩先生压在他的两条腿上,珍妮·波特在船尾离他几英尺的地方,缩成一小团,可怜巴巴地躺在船底,一动不动。克莱顿心想她一定已经死了。

    克莱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瑟兰恩的身子下面抽出两乐腿。他鼓起劲儿问姑娘爬过去,从船底粗糙的木板上扶起她的头。这个可怜的、被饥饿折磨着的躯体也许还一息尚存,他不能完全失望。于是,他绞着一块浸透雨水的布子,把珍贵的水一滴一滴滴到珍妮虚肿的嘴唇之间。她憔悴得可怕。可是仅仅几天之前,她还是那样年轻、那样美丽,充满了青春的活力,放射着生命的光彩。

    珍妮好半天没有苏醒过来。不过克莱顿的努力还是得到了报偿,她那半闭着的眼帘终于轻轻地颤动了一下。他摸着那双瘦骨磷峋的手,又往姑娘早已干裂的喉咙里续进些雨水。她慢慢睁开一双眼睛,看了他很久,才逐渐想起先前发生的事情。

    “水?”她轻声说,“我们得救了?”

    “正下雨呢。”他解释道,“至少有水喝了。我们俩不是都活过来了吗?”

    “瑟兰恩先生呢?”她问道,“他没杀你?他死了吗?”

    “我不知道,”克莱顿回答道,“如果还活着,这场雨也会救活他的……”他突然停下话头,后悔自己不该说出真情,让这位已经经受了巨大苦难的姑娘再受恐惧的折磨。

    但是她猜出了他欲言又止的原因。

    “他在哪儿?”她问道。

    克莱顿朝那个俯卧着的俄国佬的方向点了点头。有一会儿,他俩谁也没有说话。

    “我去看看能不能把他救活。”克莱顿终于说。

    “不,”她轻声说,向他伸出一只充满希望的手,“别去干这种傻事!等雨水恢复了他的体力,他会杀死你的。如果他就要死了,就让他死好了。别让我一个人和这个畜生呆在这条船上。”

    克莱顿犹豫了。道德之心和荣誉感要求他去救瑟兰恩。与此同时,他还怀着一种侥幸心——也许这个俄国人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因此,过去看看,只能解除自己心灵的负担,不会有别的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