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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他把一个黑女人带到树上,抢走她的东西,带给梅瑞姆。他说,黑人现在很怕他,女人和孩子一看见他就尖叫着跑回茅屋。他一直追到村子里,很少有两手空空回来的时候,总是带回许多箭,还给梅瑞姆带一件礼物。克拉克是丛林居民中最伟大的人。我们的克拉克,吉卡,不,我的克拉克!”

    梅瑞姆的谈话被一只小猴子打断了。那个小东西从附近一棵树上一个筋斗翻下来,正好落到她的肩膀上。

    “快上树!”它叫喊着。“快上树!有猿来了。”

    梅瑞姆回过头朝这个破坏了她的宁静的小朋友懒洋洋地瞥了一眼。

    “你上树去吧,小玛努,”她说。“我们这片丛林里的玛干尼(巨猿)只有克拉克和阿卡特。你是看见他们打猎回来了。小玛努,你的胆子太小了。也不定那天看见自己的影子就会吓个半死呢!”

    可是小猴子还是吱吱喳喳叫个不停,然后自个儿爬到“上层通道”最安全的地方——巨猿是不敢追到那儿去的。不一会儿,梅瑞姆就听见有人在大树枝叶间穿行的声音。她仔细地听着。原来是巨猿——克拉克和阿卡特。对于她,克拉克也是一只猿,一只玛干尼,他们三位在一起的时候,经常这样互相称呼。人是他们的敌人,他们已经不再认为自己属于人的范筹了。在猿语中,塔玛干尼是白猿的意思,用来称呼白人,可是他们三个并不全是白人,用起来很别扭。而冈玛干尼是黑猿的意思,用来称呼黑人。他们三个谁也不是黑人,用它更不合适。于是三位伙伴干脆把自己都称作玛干尼——猿。

    梅瑞姆想装睡,跟克拉克开个玩笑,便紧闭双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她听见那两只“猿”越来越近,已经到了旁边的一棵大树上。他们一定发现她了,因为两个家伙停了下来。可为什么他们一声不响?为什么克拉克不像平常那样大声问候她?这寂静是一种不祥的预兆。不一会儿梅瑞姆听见一个鬼鬼祟祟的声青——有一个猿向她爬了过来。一定是克拉克想跟她开个玩笑。哦,梅瑞姆可不能让他捉弄!她把眼睛悄悄睁开一个缝,心脏好像一下子停止了跳动。原来不声不响向她爬过来的是一只她以前从来没有看见过的巨猿,它的身后还跟着另外一只。

    梅瑞姆机灵得像一只松鼠,飞身跃起。几乎就在同时,巨猿向她猛扑过来。姑娘从一棵树荡到另一棵树,在丛林里飞快地穿行,身后紧跟着那两个宠然大物。一群小猴子在他们的头顶又喊又叫,尽情辱骂那两只玛干尼,同时给姑娘加油,指路。

    梅瑞姆在大树间荡来荡去,越来越接近“上层通道”,因为这里的树枝很细,经不住巨猿的重量。巨猿追赶的速度也的来越快。前面那只有好几次差点儿把她抓住。但她总是突然来个冲刺,或者冒险跃过“万丈深渊”,飞上对面的参天大树,及时逃脱巨猿伸过来的魔爪。

    她越“飞”越高,安全似乎已经唾手可得。她又大着胆子跳过一道“深渊”,抓在手里的那根树枝摇摇晃晃向下悬垂,没有再反弹起米。梅瑞姆还没有听见树枝断裂的声首,心里就已经明白,她错误地估计了这根树枝,以为它能经得起自己的体重。树枝吱吱咯咯地响着,然后喀嚓一声从树干上面折了下来。梅瑞姆在参天大树葱芜的枝叶间向下坠落,设法抓住了另外一根树枝,这时她已经落了十二英尺。以前,她也曾从树上跌落下许多次,并不特别害怕。让她懊恼的是这样一来,延误了不少时间。她刚振作起来向安全的地方攀援,一只巨猿已经落到她栖身的树枝上,伸出毛乎乎的长胳膊抱住她的腰。

    另外那只猿几乎同时追了上来,向梅瑞姆猛扑过来。可是已经把梅瑞姆抓到手的那只巨猿,抱着姑娘往旁边一闪身,朝它的伙伴龇着牙,十分凶狠地嗷叫了几声。梅瑞姆挣扎着想逃走。她猛击巨猿毛乎乎的胸口,撕扯它面颊上的胡子,还用雪白、有力的牙齿咬那家伙满是租毛的胳膊。巨猿十分凶狠地扇了她几个耳光,然后把注意力集中到它的同伴身上,因为那家伙对梅瑞姆已经垂涎欲滴。

    已经捕获了梅瑞姆的巨猿抱着这个跟它挤命撕打的俘虏,无法在摇摇晃晃的树枝上和对手对打,便纵身跳到草地上.对手也紧跟在它的身后跳了下来。于是,两个家伙在草地上大打出手了。搏斗过程中,它们不时停下,把梅瑞姆再抓回来。因为姑娘一有机会,拔腿就跑,但总是逃不脱那两个凶神的手心儿,一会儿被这个抓住,一会儿又被那个抓住。把她抓到手之后,这一对儿“难兄难弟”就又拚命撕打起来。

    梅瑞姆被揪扯回来,自然少不了一顿毒打,有一次她被打倒在地上,昏了过去。两只猿一看用不着再为她分散精力,越发兽性大发,使尽十八般武艺,直打得血肉横飞。

    它们头顶上,那群小猴子吱吱喳喳地叫着跳过来跳过去,气得歇斯底里大发作。“战场”四周无数只羽毛华丽的鸟儿也愤怒地叫喊,连嗓子都喊哑了。远处,一只雄狮仰天长啸。

    那只更壮实的猿一点一点地撕扯着它的敌手。它们在草地上翻滚着又咬又打,还像摔跤手一样挣扎着爬起来,你推我拉,扭成一团,锯齿猫牙深深陷入对方的皮肉之中,直打得鲜血染红了那片草地。

    它们虽然打得天翻地覆,梅瑞姆躺在地上还是昏迷不醒,一动不动。终于一只巨猿咬断了另外那只巨猿的颈静脉,两个家伙最后一次一起倒在地上。它们在血泊中一动不动躺了半晌,后来那只更壮实的猿自个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它抖了抖染着鲜血的皮毛,毛乎乎的喉咙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在姑娘和被它杀死的巨猿之间走过来走过去。然后,脚踩同伴的尸体,仰起硕大的脑袋,发出可怕的吼叱。小猴子听见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吓得四散而逃,羽毛华丽的鸟儿也展翅高飞,雄狮又长啸一声,不过这一回离得更远了。

    巨猿又一次蹒跚着走到姑娘身边。它把她翻转过来,弯下腰嗅了嗅她的脸,听了听她的胸。她还活着。猴子们又跑了回来,站在树上一窝蜂似地叫喊着,尽情地怒骂,侮辱那只得胜的巨猿。

    巨猿龇牙咧嘴,朝它们咆哮着,表示心中的不悦。然后俯下身来,把梅瑞姆抱起来扛到肩上,蹒跚着穿过丛林,身后跟着那一大群愤怒的猴子。

    11-情思悠悠

    克拉克打猎归来,听见猴子激动得吱吱喳喳乱叫,心里明白一定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也许是哪个粗心大意的猴子——马努落入毒蛇黑斯塔的“圈套”。小伙子不由得加快速度,把巨猿阿卡特甩到了身后。猴子是梅瑞姆的朋友,应该尽力帮助它们。他沿着“中间通道”飞快地奔跑,不一会儿便回到梅瑞姆栖身的那棵大树上。他放下捕获的猎物,大声喊姑娘的名字。没有人回答。克拉克连忙跳到一个比较低的树杈上,寻思一定是海瑞姆和他开玩笑。

    在梅瑞姆经常荡着玩的一棵祖树枝上,克拉克看见吉卡背靠粗壮的树干“坐在”大树下面。这意味着什么呢?梅瑞姆和她的小吉卡可是形影不离。克拉克拣起“洋娃娃”,别在腰带上,又喊了起来,声音比先前还大。依旧没人回答。那群猴子虽然还在吱吱喳喳叫个不停,声音却越来越远,渐渐地听不太清楚了。

    它们如此激动不安,会不会和梅瑞姆的失踪有什么关系呢?这个想法像一道闪电从脑海里闪过,克拉克急不可耐,没有等阿卡特,径自朝叫喊声渐渐远去的方向飞奔而去,没过几分钟便追上了那群猴子。猴子看见克拉克立刻大叫起来,还比比划划直指前面那条林中小路。克拉克顺着它们的手指望去,立刻明白了这群猴子之所以如此恼怒的原因。

    看见梅瑞姆软绵绵地伏在一只巨猿毛乎乎的肩膀上,克拉克的心仿佛停止了跳动。毫无疑问,她已经死了。一种莫可名状的悲哀与痛苦在他的心中油然而生。刹那间,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巨猿高高隆起的肩膀之上扛着的那个线条优美、弱不经风的姑娘。

    哦!小海瑞姆就是他的世界,他的太阳,他的月亮,他的星星。现在,随着她的远去,所有的光明、温暖和幸福都如落花流水,永远消逝了。他痛苦地呻吟着,然后,仰天长啸,发出比野兽还要凶残的吼叫,纵身跳下大树,向那只犯下滔天大罪的巨猿猛扑过去。

    巨猿听见这声充满敌意的怒吼立刻回转身来。“杀手”克拉克看见那张凶狠丑陋的脸,越发怒火万丈。原来这家伙正是把他从“竞技场”赶走的那个猿王。他曾经满怀热望,到它那儿寻找友谊和庇护。

    猿王把姑娘放到草地上,又重新投入战斗,争夺这个它已经为之付出昂贵代价的“战利品”。不过这一次它可是碰上一个不堪一击的对手——它也认出了克拉克。它不是曾经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从“竞技场”赶跑了吗?于是它低头弯腰,朝这个竟敢对它的权威挑战的白皮肤野兽猛冲过去。

    他们像两只顶架的公牛,向对方猛扑过去,相互撕打着,跌倒在地上。克拉克忘了腰间挂着的短刀。他太愤怒也太想痛饮仇敌的鲜血了,似乎只有紧紧咬住那热乎乎的皮肉,只有让对手如注的鲜血喷射到他赤裸着的皮肤之上,才能解心头之恨。因为虽然没有意识到,实际上“杀手”克拉克是为一种远比仇恨与报复更强烈的感情而搏斗——他是作为一只雄性巨兽和另外一只雄性巨兽为争夺同类里的一个“她”而进行殊死搏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