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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过去那欢乐、懒散的日子里,她在参天大树浓密的枝叶间跳来跳去,玩得那样痛快。而现在,当她以崭新的面貌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很难说往事的记忆在她的生活中占多大的比重。

    克拉克十分悲伤,在丛林与平原相交的地方等待梅瑞姆,可是梅瑞姆一直没来。[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倒是来了另外一个人——一个膀大腰圆的高个子男人,他身穿卡其布制服,身后跟着一队皮肤黝黑的武士。那人表情冷峻,嘴角、眼角都流露出深深的悲哀,也许这悲哀太沉重了,连心中的愤怒也无法将它掩盖。

    克拉克看见那人从地藏身的大树下面走过。而他,仍然神情冷漠,表情呆滞,在大树上经受内心深处痛苦的煎熬。他看见他一双锐利的眼睛在地上搜索着,而他只顾想自己的心事,两个眸子闪着呆滞的光。他还看见他朝手下的人打了个手势,意思是已经发现要找的线索,然后便向北匆匆地走了,而克拉克仍旧像一尊塑像一动不动地坐在树上,一颗麻木了的心泪泪流血。一个小时之后,克拉克慢慢地向西面的丛林走去。他无精打采,低着头,耷拉着肩膀就像一个让悲伤与痛苦压弯了腰的老人。

    贝尼斯跟在黑人向导身后,在稠密的灌木丛中艰难地跋涉。他抱着马脖子,爬在马背上,碰到树枝太低的地方,只好翻身下马,徒步行走。黑人领他走的是一条最近的小路,这条路压根儿就不能骑马。因此走了一天之后,这位年轻的英国绅士不得不扔了他的坐骑,跟着动作敏捷的向导往前走。

    这样艰苦跋涉的时候,莫里森·贝尼斯先生一直沉思默想。他在心里描绘着梅瑞姆落到那个瑞典无赖手里之后可怕的命运,越发怒不可遏,真想把马尔宾碎尸万段。可是很快便意识到,正是自己最初那个刻毒的计划,使姑娘陷入如此可怕的境地。而且即使梅瑞姆逃脱汉森之手,回到他的身边,等待他们的也只能是野蛮丛林的苦难。

    他还认识到梅瑞姆对于他比他原先想象得还要宝贵。他第一次拿她和他熟悉的那些出身名门、有权有势的女人作比较,惊讶地发现,这位阿拉伯姑娘远比她们更崇高、更值得爱。然后,他由恨汉森变成很自己,并且看清了一位英国贵族少爷在这桩事情上表现出来的丑恶。

    就这样,当自己行为的本质昭然若揭,大白天下之后,贝尼斯对这个社舍地位低下的姑娘一时冲动而产主的热情升华为爱情。当他脚步蹒跚,在灌木丛中艰苦跋涉的时候,除了这种新生的爱情,还有另外一种浓烈的感情在心头奔涌,那就是一定要向“汉森”报仇!

    他在奢华与舒适中长大,从来没有吃过苦,更没有经受过任何磨难。可是现在,这两样东西与他终日为伴。他在荆棘丛中跋涉,衣衫褴褛,皮开肉绽,不停地催促黑人向导加快速度。尽管疲惫难当,走上十几步就得摔一跤。

    贝尼斯之所以表现得这样坚韧不拔,当然因为他一心想报仇,但同时也因为他希望用苦难洗刷自己在姑娘身上犯下的大错。至于把亲爱的梅瑞姆从他一手造成的这场恶运之中拯救出来,他倒一直不抱希望。这一路上似乎只有一个让人丧气的声音伴随着他的脚步:“太迟了!太迟了!”可是另外一个声音鼓舞他前进:“救人是太迟了,报仇可不迟!”

    他们直到暮色太浓,看不见脚下的道路才停下来休息。下午,疲倦的向导几次想停下来休息,贝尼斯都威胁说,胆敢休息,马上就把他打死。那家伙被他吓住了。他无法理解,这个白人小伙子头天夜里还吓得要命,一夜之间怎么会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要是有机会,那个黑人向导早就扔下他的主人逃跑了。可是贝尼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直警惕性很高,不给他任何可趁之机。他白天跟他寸步不离,夜晚在为了防备野兽袭击,胡乱垒起的鹿砦里紧挨他睡觉。尊贵的莫里森·贝尼斯先生能在野蛮的丛林里酣然大睡就足以说明,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里,他身上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能够紧挨一位汗臭熏人的黑奴睡觉,足以说明民主精神在他的身上可谓高矣,仅管他过去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早晨,贝尼斯浑身难受、腰酸腿痛。但他决心未改,还是立刻出发去追汉森。他在一条小河旁边打死一只公鹿,因为还没有吃早饭,只好一边抱怨一边停下来煮鹿肉充饥,然后继续在灌木丛生、藤曼缠结的密林里跋涉。

    这当儿,克拉克慢慢地向西悠逛,找到了大象坦特常走的那条小路,发现他的老朋友正在树荫下吃草。人猿克拉克寂寞、悲伤,能有他的“大朋友”做伴儿很是高兴。坦特无限深情,用长鼻子把他“抱”起来,放到宽阔的脊背上。以前,他经常这样斜倚在坦特的脊背上,在甜蜜的梦乡度过一个个漫长的下午。

    遥远的北方,先生和他的黑人武士正沿着那一条向北逃去的人马留下的足迹穷追不舍,结果离他们想救的那个姑娘越来越远。庄园里,那位把梅瑞姆当作亲生女儿的妇人正在焦急不安地等待“救援队”和姑娘回来。她深信无敌的丈夫一定能把姑娘带回到她的身边。

    22-血染江河

    梅瑞姆奋力搏斗,双手被身强力壮的马尔宾紧紧抓住,动弹不得,希望之火在她的心里熄灭了。她一声没吭,心里明白宿营地里不会有谁来救她。而且,丛林生活的经验告诉她,在这个野蛮的世界里,乞求没有用处。

    就在她拼命挣扎的时候,一只手摸到了马尔宾挂在屁股后头的那支手枪。马尔宾把梅瑞姆拖到那堆毯子跟前,梅瑞姆慢慢地握住枪柄把枪从枪套子里面抽了出来。

    然后,当马尔宾退到那堆乱哄哄堆在一起的毯子上面时,梅瑞姆猛地从他手里挣脱,用尽全力一推,马尔宾两只脚绊在毯子上,跌了个仰八叉。马尔宾出于本能,伸出一双手在空中抓挠着。与此同时,梅瑞姆举起手枪,对准他的胸膛,扣了一下扳机。

    可惜枪膛里没有子弹,马尔宾跳起来向她猛扑过去。梅瑞姆一闪身,就势向帐篷门口跑去。马尔宾伸出魔爪般的大手,把她揪回来。海瑞姆像一头愤怒的母狮子,猛地回转身,紧握枪筒,把那支沉甸甸的手枪高高举过头顶,对准马尔宾的眉心砸了过去。

    马尔宾又痛又气,放开梅瑞姆,恶狠狠地咒骂着向后踉跄几步,便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梅瑞姆头也没回冲出帐篷。有几个黑人看见她,想截住她的逃路。可是她手里那支手枪吓住了他们。梅瑞姆趁机冲出鹿砦,向南飞跑,很快便消失在密密的丛林里。

    她飞身跃起,爬上一棵大树,脱掉裙子、鞋和长袜。她知道前面有漫漫长路等着她跋涉,穿的衣服太多,只能成为累赘。马裤和短上衣没脱,也仅仅是为了抵御风寒与荆棘的袭击,此外,这两件衣服紧紧箍在身上,不太碍事儿。穿着裙子和鞋可就没法儿在丛林里攀援了。

    她没走多远,突然想到,没有用以自卫和打猎的武器,是很难在丛林里生存下去的。离开帐篷之前怎么就没想到把马尔宾腰里的子弹带解下来拿走呢?只要有了子弹她就能打野味,能自卫防身,并且设法回到先生和“mydear”身边。

    这样想着,她便拿定主意再返回去搞子弹。她知道这样做要冒很大的风险。可是如果没有用以自卫和搞肉的武器,也还是难以平平安安返回庄园。于是她又转过身向宿营地走去。

    她以为马尔宾挨了那么重的一下子,一定已经死了。她希望天黑之后,瞅机会模进他的帐篷,把子弹带搞到手。可是她刚在鹿砦旁边的一株大树上找到藏身之地,就看见那个瑞典人从帐篷里面走了出来。他一边擦脸上的血,一边大骂那些吓坏了的随从,还向他们提了一连串问题。

    梅瑞姆看到宿营地的人们倾巢出动去找她,便赶快从树上溜下来,跑过林中空地,钻进马尔宾的帐篷。她搜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弹药,却看见一口木箱,里面装着马尔宾的东西。这口箱子是他提前让工头带到这儿的。

    梅瑞姆估计这口箱子里也许装着多余的弹药,便解开捆绑箱子外面那层帆布的绳子,揭开箱盖,翻了起来。箱子里面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有信,纸,还有从旧报纸上剪下来的剪报。在这堆破玩意jl里,有一张小姑娘的照片,照片背面贴着从《巴黎时报》上面剪下来的一小块报纸。报纸由于日久年深,已经变黄,上面的字她一个也不认识。可是另一张剪报上面翻印的这个小姑娘的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纳闷以前在哪儿见过这张照片呢?突然,她想到,这是许多许多年以前她自个儿的照片。

    这张照片是从哪儿来的?怎么会落入马尔宾之手?又怎么会印在报纸上面?那已经褪色、文黄的文字叙述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梅瑞姆困惑不解,站在那儿呆呆地望着照片,半晌才想起自己是来找子弹的。她把箱子翻了个底儿朝天,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一小盒子弹。她只瞥了一眼便认定正是别在腰间的那支手枪用的子弹,忙把盒子装到口袋,又仔细端详起那张让她大惑不解的照片。

    她呆呆地站着,难解其中的奥秘。这时,阵阵人声传入耳鼓,她一下子警惕起来。他们离宿营地很近了,瑞典人满嘴的脏话已经清晰可闻。马尔宾,那个迫害她的魔鬼回来了!梅瑞姆跑到帐篷门口,向外面张望。已经太晚了!她被堵在“死角”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