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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白人和他的三个黑人心腹从林中空地径直向帐篷走来。该怎么办呢?她把照片塞到紧身胸衣里,往左轮手枪里压满了子弹,然后退到帐篷最里面,用手枪封锁了帐篷唯一的通道。马尔宾在帐篷外面停下脚步,梅瑞姆听见他骂骂咧咧,发号施令。他恶狠狠地叫骂了好大一会儿,梅瑞姆趁机寻找一条逃路。她俯身扯起帐篷的帆布“墙壁’响外面张望,发现这边连一个人也没有,连忙从缝隙下面钻了过去。她刚出去,马尔宾结束了他的‘训令”,走进帐篷。

    梅瑞姆听见他在帐篷里来回走动,连忙站起来,弯下腰径直跑进后面一座黑人的窝棚。她钻进窝棚之后,回过头瞥了一眼,看见四下无人,确信没有人看见她。这时,从马尔宾的帐篷军传来一阵愤怒的咆哮——瑞典人发现有人曾经在他的帐篷里“翻箱倒柜”。他大喊来人,黑人们“应召”而去,梅端姆趁机冲出窝棚,向离马尔宾的帐篷最远的鹿著跑去。这儿有一棵大树。黑人们嫌它太粗,懒得把它砍掉,现在关键时刻成了梅瑞姆逃跑的“桥梁”。

    她看见马尔宾带着他的人马又跑进丛林,不过这回留下一个人看守宿营地。马尔宾向南面搜索,梅瑞姆攀着树枝,向大河荡去。河边有运这伙强盗过河的独木舟。一个姑娘独自驾一条独木舟过河并非易事。可是她必须过河。除此之外无路可走。

    停泊独木舟的河岸完全在宿营地那三个“卫兵”的视线之下。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强渡大河只能意味着被马尔宾重新捕获。因此,唯一的希望是等到天黑之后再作计较,除非日落前突然出现什么奇迹。她直盯盯地望着那三个黑人,有一个家伙坐着的姿势很特别,似乎只要她推一条船下水,马上就会被他发现。

    不一会儿,马尔宾上气不接下气从丛林跑回到宿营地,然后直奔大河,数岸边停泊的那几条独木舟。他一定是突然想到梅瑞姆姑娘要想回她的保护人那儿.必须过这条大河。他发现船一条也不少,这才放下心来,脸上现出宽慰的表情,回过头对同来的工头以及几个黑人说了几句什么。

    黑人们按照马尔宾的指示,把所有的船只都推进大河,只在岸边留下一条。然后,马尔宾喊来宿营地的“卫兵”,不一会儿,这几个人都跳到船里,操起桨,向上游划去。

    梅瑞姆极目远眺,直到大河拐弯处葱宠的草木遮住了那绰绰人影。他们走了!这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只有一条船,一只桨。她简直不敢相信运气会如此之好。拖延时间便意味着放弃逃生的希望,她赶快从大树上跳了下来、此时,她离那条独木舟只有十二码远。

    大河之上,马尔宾在拐弯处下令所有独木舟立即靠岸。他和工头一起登上河岸,慢悠悠地走着,想找一块能够观察他们留下来的那条独木舟的高地。想到他的神机妙算,马尔宾脸上露出微笑。他深信,姑娘迟早会回来,乘坐那条独木舟过河。他认为,这个天真的姑娘一定不会马上想到这一点。他们也许得在河岸边埋伏一天,甚至两天。不过有一点马尔宾可以肯定:只要她不死,或者不被他留在丛林里的“侦察兵”捉住,她就非走这条路不可。可惜马尔宾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等他登高望远,又看见那条大河时,他的猎物已经坐着船划过了河心。

    他转过身拔腿就跑,背后紧跟着工头。上船之后,马尔宾立刻命令黑奴们以最快的速度划船。几条独木舟顺流而下,像离弦的箭,向正在逃奔的姑娘飞驶而去。他们看见梅瑞姆的时候,她离河岸已经不远了。她拼命划桨,下定决心,上岸之前一定不能让他们抓住。梅瑞姆心里明白,只要比他们先上岸两分钟就万事大吉了。因为一旦回到从林,她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甩掉他们。成功的希望很大,现在他们还追不上她。

    马尔宾真是个凶神恶煞,他又打又骂,催促黑奴们快划。他已经意识到,姑娘又要从他的魔爪之下逃走了。他站在第一条船的船头上,距离前面那条独木舟还有一百码远。这时,梅瑞姆的船头已经触到河岸。有一株大树浓密的枝叶悬在河面,她纵身一跃,在一片绿荫之间找到了安全之所在。

    马尔宾意识到已经无法再把梅瑞姆抓到手,简直要气疯了。他扯开嗓门儿大声叫喊,让她停下来别跑。然后端起步枪,朝正在大树上攀援的那个身材苗条的姑娘仔细瞄准,开了一枪。

    马尔宾是个神枪手,在这样近的距离射击更是百发百中。这一次,要不是在手指扣动扳机的一刹突然发生了意外,他也准能打中梅瑞姆。是这个“意外”救了梅瑞姆一条命。原来河床的烂泥里有一根树桩,树桩一头露在水面之上。就在乌尔宾开枪的一刹,船头正好撞在树桩上面,步枪随着船身晃了一下,子弹从梅瑞姆的肩膀上呼啸而过。眨眼之间,她已经在那棵绿荫如盖的大树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从树上跳下来,唇边挂着胜利的微笑。脚下是一片林中牢地,这里过去是一个土著居民的村庄,四周是庄稼地。现在村庄已是一片废墟,只有坍塌的茅屋依稀可见。农田里杂草丛生,先前的村街已经长起小树。荒芜与死寂笼罩着这座被人遗弃的村庄。不过梅瑞姆并没有注意这些,对于她,这里只是一片树木稀疏的荒野,否则她就可以在马尔宾上岸之前,像一阵风,穿枝过叶,进入密林深处。

    这些茅屋正因为早已被人遗弃,梅瑞姆才不觉得可怕。然而,她没有看见,破烂的门板后,歪斜的谷仓里,隐藏着不少黑人。他们正用仇恨的目光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开始沿着那条村街向丛林走去,全然没有察觉到危险就要来临。

    东面一英里远,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汗臭、邋里邋遢的男人正沿着不久前马尔宾带梅瑞姆去大河西面那个宿营地的小路艰难地跋涉。茫茫林海,隐隐约约传来一声枪响,他突然停下脚步。走在他前面的向导也停了下来。

    “快到了,先生,”他说,声音和举止都透露着一种敬畏。

    白人点了点头,示意向导继续前进。他便是莫里森·贝尼斯先生——先前那位衣着讲究、举止文雅的贵公干。他的脸和手都被荆棘划开许多口子,身上的衣服也快成了布条。但是一个全新的贝尼斯,从那血污、泥尘与褴褛的衣衫中脱颖而出。比先前那个纨挎子弟,花花公子不知道要高尚多少倍。

    每一个人母之子灵魂与心田都播撒着廉耻心与丈夫气的种籽。埋藏在莫里森·贝尼斯心头的这些种籽,由于他对自己卑鄙行径的悔悟,由于急于纠正他在梅瑞姆姑娘身上犯下的过错,而迅速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于是,贝尼斯身上产生了一种质的变化。

    他们俩朝枪声传来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奔跑着。黑人身上没有武器。贝尼斯因为对他是否忠实于自己有怀疑,所以一直不敢把枪交给他来扛。尽管在这艰苦、漫长的征途中,他有许多次想把“这副担子”推到他的肩上。现在快要到达目的地了,而且知道这位黑人向导的心里也燃烧着向马尔宾报仇雪恨的怒火,贝尼斯把步枪交给了他。他估计马上要发生一场战斗,他也希望能有这样一场战斗,否则就难以报仇。他是个优秀的手枪射手,他要靠这支挂在身边的“轻武器”和敌人厮杀。

    就在他俩向目的地艰难推进的时候,前面突然响起一阵密集的枪声。然后,又是几声冷枪,几颗流弹,一阵野蛮的叫喊,最后归于死一样的沉寂。贝尼斯急得要命,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可是,这里到处是纠缠不清的藤蔓,枝叶交错的灌木,走起来比以前困难多了。贝尼斯连着摔了好几个跟头,黑人向导还两次把他领进“死胡同”,他们不得不返回来另辟蹊径。后来在离大河不远的地方他们终于找到一块林中空地。这里曾经是一个富饶的村庄,现在已是一片废墟。

    先前的村街上已是草木丛生,一个黑人的尸体躺在血泊之中。他的心脏被一颗子弹射穿,身体尚有余温。可是贝尼斯和他的同伴四处张望也没有发现人的踪影。他们一声不响站在那儿,紧张地听着。

    这是什么声音?好像是桨片在水里划动的响声,还有压低嗓门儿的说话声。

    贝尼斯穿过废墟,向河岸跑去。黑人向导紧跟在他的身边。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冲破那道绿色的屏障。这时,滔滔大河尽收眼底,马尔宾的“船队”正向对岸的宿营地驶去。黑人立刻认出他那些熟悉的伙伴。

    “怎样才能过河?”贝尼斯问。

    黑人摇了摇头。岸上没有船,河里是鳄鱼的天下;想游过去,等于自取灭亡。就在这时,他偶尔向河岸下面瞥了一眼,看见一棵大树浓密的枝叶下面有条小船。这条船正是梅瑞姆刚才用以逃生的那条独木舟。黑人拉着贝尼斯的胳膊向那条船指了指,莫里森高兴得差点儿叫了起来。两个人借着那棵大树悬在河面上的树枝的帮助,很快便爬进小船。黑人抓起船桨,贝尼斯把小船推到河里。眨眼间,独木舟便像一支离弦的箭,向对岸瑞典人的宿营地飞快地驶去。贝尼斯蹲在船头,瞪大一双眼睛注视着那些把独木舟一条一条拖到河岸上的黑人。他看见马尔宾从他乘坐的那条小船的船头一步跨上河,然后回转身朝河面上瞥了一眼,一下子看见这条飞驶而来的小船。他脸上似乎现出惊讶的表情,大声嚷嚷着让手下人把注意力都集中到这条独木舟上。

    马尔宾站在那儿等待着,一条船两个人,对他还造不成多大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