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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支白耳军,甚至敢于直接面对曹操横行天下的虎豹骑而毫不逊色。

    我边看地图,边在心里盘算着,忽然发现一个地方被孔明用墨重重画了个圈,细细看过去,才发现那是阆中!

    阆中!我忽然明白自己这些天担忧什么了,我担忧的是张飞!此次北伐,虽然父亲昏沉间无法反对,但一心要为二叔报仇的三叔又如何能答应,他一定是想要东征孙权的。这个人是我未来的岳父,又是父亲的兄弟,他不听我的调遣,我是半点办法都没有。再者,若出兵时他大闹一番,我又如何应对?

    一想到那个身高过丈的黑铁塔在我面前怒目横眉的样子,我都从心里发冷,更何况,此时还有父亲和刘升之的事呢。

    那我该如何来安抚他呢?

    在历史上,父亲在此时根本无心北顾。因东吴袭杀关羽,攫取荆州,他把所有的心力全部用在了孙权身上。那时为了减轻北面的压力,素日以汉宗室自居、视曹操父子为篡汉仇敌的他,竟然偷偷向曹丕吊唁曹操之丧,并送锦布,以行权宜之计。既使是这样,三叔还是在军中日夜打骂军士,泣血而号,以至最后被小人暗算。而此时,我居然并不东向,反而向北,他怎能容得了我呢?

    不行,我得想个办法,得想个办法……

    这样想着,我几乎片刻也呆不下去了,便想转身离去,找诸葛乔商议如何应对张飞。转念一想,不由暗笑,自己居然对诸葛乔有一种依赖心理了,这样下去可不好,毕竟我以后要执掌益州,还是尽量少依赖一个人的好。更何况,身边有个远召诸葛乔的孔明先生在,于是努力宁静心神,静了下来。

    终于听孔明清朗的声音在前面说道:“亮有些宫中急务需要处理,明日再候诸位大驾。”官员们纷纷起身告辞。孔明自房中踱出,向后堂行来。走到花树之下,展开双臂,长长的打个欠伸。又用手锤锤自己的腰,这才进入后堂来。

    我早躬身行礼:“先生。”不在朝堂之上,我执的是弟子之礼。

    孔明看着我笑一笑,又转目看桌上的益州图,微笑道:“少主,亮可猜对了你的来意?”

    “猜对了,猜对了,请先生教我。”

    “若想扫北,这益州主将,便需一个德高望重之人来看守,此时节,除三将军外,更有何人?”

    啊,我大吃一惊,三叔在我眼中是个大麻烦,仅是他要求东征我都应付不了,怎能把益州交给他,那我不把大本营都丢了:“三叔生性鲁莽,不堪大任啊。”

    孔明笑道:“世人皆以三将军生性鲁莽,不敢大任;却不知,其人虽平时冲动,但愈遇大事,反愈能镇定,当阳桥之疑兵,令曹军百万不敢前行,巴郡城之机谋,老将严颜为之束手,瓦口隘之巧计,名将曹洪、张郃亦为之所败,此岂一勇之夫所能为?此时节,关公已失,主公病笃,荆州不在,上雍危急,诚危急存亡之秋也,三将军非不晓事理之人,只看少主如何去解说了。”

    我听得呆呆的,似乎有些道理,但要如何解说呢?

    孔明大笑:“附耳过来。”

    第一部风云渐掩英雄色第三十六章请将

    我是阿斗

    为了安抚张飞,我亲赴阆中。张飞瘦了很多,精神也有些恍惚。他是直性子人,二叔的去世对他打击超过了父亲,我早听说他在军中酗酒的事,去过几封信劝他,现下看来,那些信并没起到多大作用。我见到他时,他正抱了一坛酒打算开喝。

    “三叔!”一进门,我便扑到在地上,抱住张飞的双腿,放声大哭。

    我有多久没在人前哭过了呢?我不知道,记得小时候,我可是非常爱哭的,整天里含着眼泪,以至伊籍先生笑我有乃父之风。可是,现在想来,上次的在人前痛哭,似乎是前生的事似的。我遇事不再是哭,而是自己沉默的想办法,而是找人来商议,实在没有办法解决了,我会自己狠狠的咬下唇,坐着发呆。但此事,我却不能不哭,因为孔明先生教给我的应对三叔的办法,就是一个哭字。

    张飞被我一哭,吓得把酒坛子丢在地上,摔成千片万片:“阿斗!大哥怎么了?!”

    “父亲没事,呜——”

    “那是怎么了?啊,阿斗!你说啊!”

    我不说,我只是抱着张飞的双腿,哭得泣不成声。

    张飞受不住了,用大手拍着我的肩,叫着:“孩儿啊,孩儿啊,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难处?你和三叔说,别哭啊!”

    我哽咽着:“三叔,我难啊!”这三个字说出来,我的泪水再一次夺眶涌了出来。

    这一次,是真的泪水!

    我难,是真的难,是无法与人言的那种难。为了我的目标,我走在一条险而又险的钢丝上。为了壮大我的力量,我作弊似的去偷别国的人才;为了壮大我的力量,我小小年纪便四处奔走八方联络;为了壮大我的力量,我被疑忌,被闲置;为了壮大我的力量,我不自量力的偷偷跑到敌国,跑到军中,以图用自己的微薄之力改变命运;为了壮大我的力量,我更下手图谋我的兄长和父亲;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一步走错,就此落入万丈深渊,摔得粉身碎骨……

    知道历史是幸运的,但知道历史同样也是可悲的,就象眼见巨海的波涛汹涌而来,你却无法逃避,无处躲藏,无从依靠,你想大声呼救,却不会有人理解你,你想筑起一座城堡,却发现自己的力量是那样的微弱。

    我一直试图改变自己的命运,却一再的摔倒,再摔倒。我想自己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早象四足动物一样习惯了爬行,我想沐浴在光辉中,却发现自己早就满身污泥。

    我的苦不能和人说,我的路只能我一个人走。父亲是一座山,却被我自己挖空了;满朝文武象一局棋,但厉害的车马都已衰老,身边的士相忠心难测,边角的卒子疑心重重。我没有父亲那样的威望,没有孔明那样的智慧,没有张飞关羽那样匹马单人横行天下的无双武力和霸气。

    现在不是出兵的好时机,我知道,但我需要一场胜利来奠定自己的位置、巩固自己的权力,消除益州文武和魏吴对我的轻忽。我知道父亲死后,我继位之初,那场巨大的内乱和外部征伐,虽然有孔明可以依靠,但我不想重演那样的景况,而且以此时的情形,我的内忧丝毫不小于外患。我象一条贪吃的蛇,拖着自己虚弱的身体,去吃掉一个个我所力不能及的食物,却不知自己何时会因消化不良而死去。

    我拼命的工作,拼命的奔走,不敢让自己想这些事情。但我午夜梦回,突然惊醒,却总是在暗夜里看到刘升之的妻子那双恶毒的诅咒的眼睛。

    但是,所有的这一切,又都是谁的选择呢?所有的路都是我自己走的。我不能后悔,无法回头。既使守着眼前这高山一样的三叔,我也只能抱着他坚强的双腿暂息半刻,却不能把心事对他说哪怕一字半句,否则的话,这正亲切的拍着我的肩的三叔,会用他那能搏虎豹的巨手把我撕碎。

    虽然一切都是我自找的,可对于我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无论智力还是勇力都不出色的少年,独自承担万钧重担的少年来说,我真得是难啊!

    十五岁,还有多少人在爸爸妈妈怀里装宝宝?还有多少人怀着最初的叛逆,而与最亲近的人因一句话来堵气?还有多少人望着邻家少女初红的脸庞发呆,做着那最美最真的梦?而我,却在权谋的中心,独自架着小小的舢板,小心翼翼的穿行于惊涛骇浪之央,怕因为一个小小的失误而粉身碎骨。

    我失败不起,所以我注定无所不用其极,所以我注定失去那个曾经纯真的自我。有时,我甚至会羡慕那个扶不起的阿斗,他的一生是失败的,但他却从容的享受了一世的安乐,何曾如我这样辛劳。

    我哭着,哭着,直到泪水打湿张飞的双腿,直到直心肠的张飞也与我一同痛哭。

    “孩儿啊,孩儿啊,别哭了,一切都有三叔在呢。”此时的张飞,看起来已经清醒许多了。

    “三叔,听说你总痛哭,总喝酒,我难受啊,我想二叔啊!”

    这几个字,把山一样的张飞瞬间击倒,他放声嚎淘。

    “二叔之仇,不可不报!当时,二叔是以自己的性命,救回的侄儿等人,我每每一闭眼,二叔音容便现于眼前。北魏东吴,是我们不共戴天之仇敌!三叔,当年你们桃源三结义,现下二叔已死,父亲病重,只剩你一个人,你可不能整天喝酒,不管侄儿了啊,你可要帮着侄儿完成这个心愿啊!”我继续痛哭着。

    张飞哭得泪眼滂沱:“孩子!好孩子!我以为天下人,早为了些些名利,忘却了二哥之仇,想不到,想不到孩儿你,是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是三叔错了,三叔不知道你肩着多重的担子,三叔只顾自己伤心……你说,若现在兵发东吴,我立即出兵,甘为先锋,不斩孙权之头,我誓不为人!”

    “三叔,二叔之仇,非孙权一家,若非曹操书至孙权,两家联合,以二叔之勇烈,何惧东吴鼠辈!若报仇,便需将曹操孙权之头齐置于二叔灵前,方解心头之恨!曹操虽死,也当掘其墓、曝其尸,安能让此奸安睡于地下!”

    “说得好!说得好!句句都说到三叔心里了,孩儿,你说怎么办吧!三叔再也不喝酒了,三叔一切都听你的。只要能报仇,你说怎么做,三叔就怎么做!”

    “二叔之仇,仇大如山。孙曹两家,害了二叔,贼心不死,竟又要联合,图害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