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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千军不算多,但对于精锐的中军来说,足够了,何况其中还有一千白耳军。

    白耳军,是父亲的亲兵卫队,每个人都是从各军中选出的精锐,是随着父亲在一场场争杀中滚过来的,个个都是见惯了惊涛骇浪的勇士。在正史里面,其指挥官陈到在父亲攻东吴大败时,指挥白耳军断后,几百杆枪就阻住了追兵,战斗力实在非同小可。

    东边天空,一轮红日喷薄欲出,给小小的鹑觚县城涂了一层粉红的油彩。激战,或许在不久之后就要发生了吧。

    闲暇下来,我终于有心情来观看这座小城了。这座小城是座土城,并不坚实,城墙也不是很厚,但所处地形很好,位置较高,依山临水。相传此城筑自秦时,始皇长子扶苏与将军蒙恬,率兵北山屯边,见塬高水浅,便在此立城。在筑城之时,有鹑鸟闻香飞于觚上,故以鹑觚为县名。

    整个安定郡,位于泾河渭河之间,地形平敞,正当西塞之口,历来是兵家必征之地,这里汉羌杂处,民风尚武。水镜先生教我《汉书·地理志》时曾说:“天水、陇西及安定、北地、上郡、西河,皆迫近戎狄,修习战备,高上力气,以射猎为先。”这几个郡一直是羽林军、期门军的主要兵源地,历来多出名将。

    这个小城也不例外,就算是一些老人,脸上也常有彪悍之气。不过,由于但这些年来,历经天灾人祸的洗劫,这个城中也不过区区一千七百户,而真正留下的生民更少到两千人,而且全部都是些老弱病残。

    “老丈,请问为何此地没有年轻人啊。”

    黄忠安排守城事宜,我又再次实行自己的安抚人心政策。此事身体力行已久,倒是轻车熟路。

    但眼前这位老丈却并不理我,手提着一只瓦罐低头躅躅而行。旁边一名侍卫有些不满,他从未见过有平民对他尊贵的少主这样无理。正要发作,我早早的止住了他,心想,或许眼前之人或是羌人,不通大汉语言,便用才学会的简单的羌语说了声“您好。”那老丈看我一眼,却依然不言不语,慢慢离去。

    我心下感叹,想不到此人竟无理至此。不过,看他若大年纪,提个水罐这样吃力,而城中如此情景之家亦多,反正此时事少,我便安排手下一支亲卫,出城到黑水河中提水,必须把每家每户的水缸全部挑满。我这样做,一是收买人心,二是敌军一至,再无从补水,藏水于民,便可以多支撑些时日。

    读申不害之类权谋之术的书过多,我已经想什么事都习惯于从“利”字上着眼了,很久之后,我才知道,这样做错得有多厉害。但此时,我却喜欢把每一件事往权谋之术上套,哪怕这事其实是出自真心。

    才吩咐完,便听“碰”得一声,急回头时,却是那老者脚下一滑,摔了一跤,把个瓦罐打成粉碎。我连忙跑过去,正要与侍卫扶他起来,拿手一摸,却不由暗叹,他人老骨脆,竟然把腿跌断了。

    我吩咐到:“唤营中崔医正前来。”

    崔医正是跌打医生,据说从华佗学过柳木接骨。

    “是,少主。”侍卫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老人一双混浊的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嗫嚅道:“他叫你少主,你,你便是刘阿斗?”

    我想不到自己的小名倒比大号流传更广,当下笑道:“是啊。”这才醒悟,眼前老者也是汉人。

    “我听童谣:北斗光,明净净,照四野,皆安定。难道,这安定郡真得要入你手?”

    他居然把皆安定做如此讲?我佯做无事的摇头道:“我却没听过这童谣。”

    说话间,崔医正已到了,他与侍卫一起把老人抬回了院落。那老者不住回头,似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但终于没有说出来。

    大军离去,小城中显得空落起来,我街上走着,在心中检点自己近来犯得错误,在长安,我还说旁人过于轻浮,狠刹自满的苗头,哪知独自引军以来,自己也是一样,看来世事当真是知易行难。又想暗中那个神秘的对手,不知到底是何如人也,如果自己此番不能把他彻底击败,那么雍凉二州的平定可就要拖延下去,而孔明先生在东方的压力就会更大。不知曹丕何时出兵,出兵规模如何,若是规模过大,那关中平原才种的粮食可就要遭秧了。

    又想这些年西部大乱,人们对战争的恐惧已经到达了极点,那些宣传不到的地方,听说过队伍,村镇立时全部清空,男女老幼背着大包小包逃入深山;一些城市城墙之外,常蜷缩着饥寒交迫的乞丐流民,在他们当中,有的依然颤抖着苟延残喘,有的已经变成了没有生命、任乌鸦鸟雀啄食的肉块;好多曾经繁华的城市,经历兵火之劫,只剩冷月照残垣,凄清有如鬼蜮一般。

    我其实是最憎恨战争的,但为了逃避战争,自己却首先拿起了武器,北进雍凉。生逢乱世,便似独立潮头,不想被巨浪淹死,就先要学会游泳和弄潮。只希望此次能顺利的战胜敌人,平定北方,给我三十年时间,休养生息,然后或可与曹魏一争高低。

    我的才能还是不足啊,我除了莫名其妙的知道一些历史,又有几个出色的老师之外,依旧只是一个平凡之人,虽算不上蠢笨,但在这个精英如云的世界里,却是显得差距那样大,而我的目标,离我又是那样的远。

    我不用人扶,我要站起来,但我要做到什么程度,才算是站起来了呢?

    统一天下么?清史留名么?

    还是算了,想得远了,不想了,把精力放在眼前的敌人身上吧。

    第一部风云渐掩英雄色第四十二章老将

    我是阿斗

    在先秦时代,吃饭是一日两餐,早上一顿称为“大食”;傍晚一顿称为“小食”。到了三国时,农业有了较大的发展,除了很少的一部分人还实行两餐制外,都是一日三餐的了,但吃的时间与后世有所不同。第一餐为朝食,也就是早食。一般在天色微明以后;第二餐为昼食,在上下午交替之时;第三餐为飧食,在申时(下午3-5时)。第二日飧食方过,远处天边涌起了尘烟。

    “来了!”

    城楼上哨声响动,每一个人都进入了作战的位置。太阳才转向西方,明晃晃白亮亮的照人双目,这便我向西看有些费力。我把手遮在额上,运起目力看时,忽有个士兵叫起来:“少主,那是我们的人马。”

    果然,那些人竟打着汉字大旗,但旗子已破,在夕阳的风中有气无力的翻动。那些士兵衣衫不整,头发蓬乱,有的身上包着布条,有的竟少了臂膀,只余血淋淋半段残肢,一路行,一路滴淌着鲜血。领头的将领更是连头盔甲胄都失去了,只着一身染血的灰袍,他竟是牵着战马步行,马背上横驼了一个人,随着马匹走动,那人下垂的手脚无力摆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败军!这是哪支队伍败了?我心头大乱,是魏延,是关平,还是姜维?

    难道敌人并没有来攻击我,而是利用我军速度慢的劣势,选择一处突击?从而使我军大败?

    杂乱的念头在头脑间闪动着,心在怦怦的跳,觉得夕阳都变得更加刺眼。

    “开门!接一下。”我说道。

    黄忠却拦住我:“少主,交战之时,城门不可轻启,问清楚了再说。”

    我醒悟过来,点头道:“是我关心则乱,冒失了。”于是同黄忠一起站在城楼上迎接。

    这小城地处高坡,虽临黑水,却并没有护城河,所以那队人马直接来到城门前。

    这是怎样的一支败兵啊,他们目光茫然,行动缓慢,大部分失了兵器,便有兵器的也是当成拐杖来用,一到城前,竟有好多人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马背上那伤兵身子一摇,阳光下看得得清楚,他脸上还纹着鱼鸟--正是益州的标志,天下只是益州人才会有这种文饰,而这种自幼就文上去东西,是万万做不来假的。

    身边侍卫大声喝道:“大王世子在此,前面是哪支队伍?军情如何?首领上前回话!”

    牵马的将领急忙上前,伏身于地,抬头颤声道:“魏延手下第三曲第五屯屯将马啸参见少主!魏延造反,前军皆失!他已投魏军去了。”

    这句话如地裂天崩,魏延造反?怎么可能?

    我急急和黄忠对视一眼,当日黄忠与魏延同时归汉,孔明那番“魏延脑生反骨,久后必反”的话他是知道的,难道便是今日?不不不,对于曾知道历史的我来说,此话九成九不可相信,可是,万一呢,毕竟历史已发生了改变。

    我向城下喝道:“那你等是怎样逃出来的,可曾见到前去迎接的姜关二位将军?”

    马啸道:“少主,属下得知魏延阴谋,自念深受大王世子重恩,身是蜀人,不愿降魏,乃集合部众,舍死杀出。不料魏延与苏则等人设下圈套,引姜维将军等入彀,我见姜将军时,姜将军等已入重围,姜将军对小将言道:‘安定之事,已不可为,少主若能救助,则引军往救,若不能,请少主速归长安,请军师另行引军来救。’属下等拼死冲杀,九死一生,才闯了回来,望少主念益州万民,心向少主与大王,还请引军救我等于水火之间啊!”

    我心头忙乱,眼前之人讲话情真意切,不似有伪,况看那马上兵士,当是益州之人无疑。他这话是真?是假?我是救?还是不救?这场仗,真得让我打败了么?

    黄忠喝道:“我来问你,你既是第五屯屯将马啸,第六屯屯将,我那侄儿黄英现在何处?”

    马啸道:“老将军容禀,黄小将军与小将同处第三曲,交情莫逆,闯围之时,便是他引军断后,才换来我逃出生天的,但他面对魏延那厮,只怕,只怕已然无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