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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忠的力量比不上他,但竟然伤了他。细看黄忠,他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但是他的情形绝不容乐观,大汗淋漓,战袍紧紧贴在身上,白须白发都打成了缕。

    “准备,放箭!”我低声喝道。

    我的中军,一直保留着一支机动力量,他们个个都是神射手,当箭支缺少时,所有的箭支都会交到他们这里,因为有限的箭支,在他们手中,可以发挥多一倍的威力。

    神射手们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将弩机对准了阎艳,只要黄忠稍稍退后,时机一现,劲弩就会扑天盖地的射向阎艳,将他万箭穿身。

    当然这只是我的打算,能不能成,还要看时机能不能来到。

    时机,终于来了!

    激斗中,阎艳高高飞起,手中长刀直劈向黄忠,其势直如天河倒泄,威力无铸。我见他身在半空,无从闪避,大喝一声:“放!”

    数十支长箭电光般射了出去。

    阎艳大喝一声,全身衣甲鼓涨起来,左手乱舞,他的身边产生了一股强大的气流,将他裹于其间。劲疾的长箭几乎被风带歪,再刺到他身上,也只变成了浅浅的划痕。

    他手中的长刀,还是与黄忠的赤血碰到了一起。

    城头之上,似乎升起了一轮太阳,所有人的眼睛都被照亮,一声巨响之后,整个城墙突然间一抖,轰然间尘土飞扬,竟是倒塌了。

    我几乎被这力量晃倒在地。

    天!这是怎样一种伟力!这能是人做得出来的么?

    整个战场在这刹那呆住。

    阎艳被这巨力直击下城头,摇了两摇,倒在地上,口中鲜血狂喷,后面兵将冲上,护住了他。毕竟乱箭扰了他的心神,分了他的劲力,使他再也无法阻挡黄汉升那沛然莫之能御的硬撼。

    黄汉升昂然高立于城头,威风凛然。他身边城墙巨大的缺口,还在升腾着滚滚的浓烟。在这情景烘托下,黄汉升简直非人!

    敌军慌乱的后退着,他们完全被这情景吓住了。

    我却忽然明白,那浓烟已告诉了我一切!突然间汗湿衣襟。这缺口绝不是他们震出来的,而是孟公威从地道攻城不进,集中火把烧软城墙下的地基,把城墙烧塌的!

    好厉害的孟公威!攻城之策果然是层出不穷!若不是周仓闯营报信,敌军听我军呼喊,以为援军已至,心中慌乱;若不是我军将士奋勇,将敌军逐下城去,扫清了战场;若不是阎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黄忠击落城头,从而令敌军胆气大落;若是敌人早烧塌城墙片刻,那此城已然易手,我军已然失败了!

    那么,孟公威还会不会借此机会攻城呢?虽然城墙破了,但是,大多数敌军会把城墙之破当成黄忠一震之力,敌胆已落,刚刚败退的他们,怎么可能那样容易的组织进攻?

    果然,我远远看到孟公威似是叹了口气,望着城墙出了会儿神,然后大纛向后摇动,敌军退回去了!

    我几乎软倒在地上。大战之余,我感到全身心的虚脱。但此时却不是时机,我于是下命令,让战士们抢修塌落的城墙,清理尸体和修理兵器。偶回头时,却看到赵正带着无数百姓走上街道,向这里走来,那些百姓们手中拿着各式工具,还有的抬着才拆下的房梁、门板以及砖石之属--他们是来帮着抢修城墙的!

    我心中一阵感叹,他们并不是完全被强迫的,甚至有的人看得出来是发自真心。

    终于救下那个老汉的儿子了么?赵正,果然把事情托付给你是可以放心的。

    我对着那些百姓施着礼:“谢谢大家!刘禅在这里谢谢大家了!”

    回身去找黄忠,笑道:“老将军神威,果然是天下无匹,连阎艳都被你震下城去了!”

    黄忠依旧立在那里,手持宝刀赤血,久久不动。

    我吓着了,急道:“老将军!老将军!”想去手去摸他,却又不敢,他怎么了?他究竟怎么了?难道说阎艳那惊天动地的一击,已将他……

    终于,我看黄忠嘴角抽动一下,似乎带了一丝笑意,声音压的极低:“让人扶我下城,我不行了。悄悄的,别惊动了旁人,别动摇了军心。”

    “嗯。”我答应着,已是微微带了哭腔。挥手间,数个侍卫上前半拥半抬的架起黄忠,促拥着,围拢着,走下马道。兵丁将士和百姓们不知内情,也看不到黄忠几乎不着地的双脚,还在向这位老将军欢呼着,致敬着。

    回到下处,重重闭了大门,将老黄忠放于榻上,医官们围拢过来。

    未几,一位医正回报道:“少主,老将军年事已高,此次守城连发数百箭,又大战阎艳,此番已是油尽灯枯了。”

    我厉声道:“不管用什么办法,全力救治他,老将军是军中之胆,定要救活他!”

    医正知道我是个懂医道的,此番话,只是冲动而己,便应着与其余几位医正商量去了。

    “回来!”我恢复了平静,“无论是谁,都不准泄露老将军的情况,违令者斩!”

    我回过身,紧紧抓着黄忠的大手,呼唤着他。

    黄忠从昏沉间听到我的喊声,睁开眼睛,慢慢的四下看了看,便把目光放在我的脸上,宽慰的笑道:“少主,莫学小儿女态。大丈夫死于阵前,乃是天命。黄汉升一生杀敌无数,会遍天下英雄,至今年七十有三,够本了。阎艳曾击败马超,却被我逼平,若是二十年前,马超也不是我的对手的。”

    我望着这个好胜的老将军,点着头,泪水不禁淌下来。

    “少主,老黄忠不能陪着少主,亲见少主荡平天下,复兴大汉了。以后,这千斤重担,只能少主一人来挑了。老黄忠未能斩杀阎艳,却也重伤了他,数日之内,他也无法攻城,既然援军将至,黄忠无忧也……关公一生看我不起,此番我也要去找他了,……有此一战,看他还敢在我面前夸嘴。”

    ……

    从营帐中出来,我缓缓闭上眼睛,将流涌到眼边的泪抑了回去。

    黄汉升到底是去了,就去在我的身边。他的陨落,完全象一个英雄,在放尽所有的光与热之后,悄然的凋落在这座小城之中。

    他去得是那样恬然,那样舒适。他以他的死,换来这座城池的平安,他的死,奠定了雍凉二州的平复。

    明天,援军回归,我军大胜,我一定会好好祭奠这位老将军。

    我想了半晌,又向西去,在另一个营帐里,停放着抢回来的周仓的尸身。我在周仓身前默立了片刻,轻轻打开他给我送来的那个铁盒。

    我的脸色突然大变。

    铁盒中一张短笺,上面写道:

    “平字奉世子禅殿下:余与延、维合师,溃洛川之敌,既刻回师,然受陷于绝命谷,被阻于铁车阵,血战两日不得脱,维觅路而进,遇金城溃兵,乃遣仓告于少主曰:缓军即至,万莫疑心,继以力战,乃得全胜!”

    铁盒中的信息是,关平魏延和姜维,回军路上遇到阻击,他们不能及时回援了!

    第一部风云渐掩英雄色第四十九章坚守

    好一个得传孔明衣钵、号称雏虎的姜维姜伯约!好一个二叔亲传、号称神勇的少将军关平关坦之!好一个心高气傲、号称勇略过人的魏延魏文长!

    我将全部兵力,交于尔等之手,定下妙计,寄与厚望,付与重托!

    我与黄汉升以主帅之尊,亲身引敌入彀,害得黄忠战死,兵力大损,全军上下岌岌可危。

    眼见包围之势已成,大局将定,只待你们前来,你们却说,来不了了,让我坚持!

    我猛的一拳砸在明柱之上,血沿着拳头淌下来。

    坚持?我用什么来坚持!

    我只觉得心中似着了火一般,只想仰天大叫,发泄出满腔的愤恨。

    敌人新挫,百计攻城而不得,若此时回防,安得不胜?你们怎么会无法回援?你们是做什么吃的?

    我不恨魏延,他新败之余,不免畏首畏尾。我不怨关平,他忠勇虽佳,却乏智计。可是姜维啊姜维,我一心以为,在这军中,我可以犯过,但你却不会。你是我日后最可倚重的大将,你是蜀汉未来的希望所在,你是天生的帅才,天生的勇士,你不会犯错,你不可能疏忽,你最知道我的现状,你最知道我面临着什么样的危险,可是你为何还会犯下这等大错?

    你们无法回援,让我一个人去打败孟建不成?

    好,那我就一人前去!

    我抽出宝剑,便要出帐,却一眼瞥到周仓的尸身,不由心头一酸--不,慢点,慢点,我要冷静一些。我眼前又闪过周仓在战阵中奋力冲杀的情景,长矟如林,他便在矟头上滚过,血肉横飞。黄汉升之死,是精力耗尽,但身体无伤,周仓死后,却全身上下几无一块好肉。为了我,他已拼了命,那关平他们,又怎么会在偷懒?若不是情况紧急,他们怎么会让周仓亲自前来报信?

    姜维高傲的模样,关平诚恳的表情,魏延豪迈的神态,在我眼前闪动着,那封短笺上的话又跳动起来:“受困于绝命谷,被阻于铁车阵,血战两日不得脱……”我似乎看到姜维带领兵丁一次次发起冲锋的样子,看到关平在箭雨中挥鼓大刀的样子,看到魏延立于旗下大声呼喝的样子。

    绝命谷?听名字就是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之处,地形不熟的他们,是误信向导,还是中了计策?铁车阵?这是西羌之阵啊,似乎在孔明首次北伐的时候,西羌国主柯比能派大将越吉攻打先生,便是用了此阵,关兴、张苞陷于阵中,几乎性命不保。怎得西羌之兵也被孟建借来,并且阻住了关平三人的回援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