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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边又响起孟公威的声音:“你以为,有我在,他们可能在你被擒杀之前,返回到这里么?”

    好个孟建!好个孟公威!一团散沙,缺少大将的雍凉二州,在你的手下,竟变成虎踞龙盘之所!

    我似乎看到孟公威一张清奇的面孔,得意的对我微笑:“小阿斗,普天之下,除了孔明,更有谁是我的对手?降了吧,降了我,我会饶你不死的。”

    不!我在心中狂喊着。我不会认输,我不会放弃,就算只剩我一个人,我也要支持到援军的到来。

    这样想着,信心一足,思路便开放,认真看这封短笺:“维觅路而进,遇金城溃兵……”姜维发现铁车兵行动不灵的缺点了,他一绕开,敌人便无法拦住他们了。

    而另一句“遇金城溃兵”也大可玩味。在此地,为何会遇上金城溃兵?我在头脑里回忆着早已熟悉千遍的雍凉地图。终于得出一个我都不敢设想的答案:

    难道,难道马超取了金城?

    不错,除了马超,我军再无任何一支兵力可以前进到金城了。此前敌军全力攻我,必然引得西线空虚,这就给了马超以机会。我说呢,以马超之能,安能受阻于故地,却建不得尺寸之功。却原来,他还有这样一招!神威天将军果然不凡,好一个神威天将军!

    这么说,马超已将郝昭打败了,他引军东来,我军东西夹攻,已将敌人数万人马压缩在安定这小小一郡之中。我的外面是孟建,孟建外面是姜维等三支队伍,姜维等人外面是苏则和郝昭,而苏则和郝昭外面又有马孟起。好一个连环套啊!金城已失,孟公威退路已断,此战只要我坚持下去,大军四合,他逃都无处可逃了!

    想通了这一节,我的信心又重新涨了起来。

    不错,“缓军即至,万莫疑心,继以力战,乃得全胜!”现在,就看我与孟建之间,谁更能坚持!

    我守不住城,被他进入城中,我败;他守不住西线,被姜维等突入包围圈中,他败。

    既如此,孟建先生,孟公威先生,便让我们两个来较量一番吧!

    想明形势,我已是信心倍增。敌军远来,没有攻城之器。此城处于山上,那仅有的一条地道据说本是条地下河,现在被烧塌,根本不可能在这石山上重新挖掘另一条。

    若要进攻,便是比拼意志,但我有孔明先生新练的精兵,怎会怕他一支杂军!

    我一掀帐帘,大踏步走到帐外,高喝一声:“来人,与我一起巡城!”

    面对那些忠心的袍泽们,我又一次高高昂起了头。自信,重新在心中滋生。是的,自信,不是因为我自己本领更加高强,而是因为我拥有你们!

    孔明先生说:“无为之将,有为之兵,不可以败,有为之将,无为之兵,不可以胜!”或许我自是一个无为之将,但我不可以败,我不能堕了这些有为之兵的名头!

    接下来,孟建重整军队后,展开了一次又一次潮水般的攻城,我一次又一次的阻击他。我自己都可以感觉到我在成长,面对这个超强的对手,我无法不使自己变得更强,

    孟建把人马分成几部,诱以重利,许以高官,甚至敌军喊出了:“抓刘阿斗啊,抓住刘阿斗,赏千金,封万户侯啊!”

    在这种刺激下,敌军的士气重新振作起来。我明白这是孟建也感到危机了,不然的话,他不会以一个臣子的身份,冒着犯下欺君的罪名,许出这种君王才可能许下的重诺!

    时间不久,一些羌胡开始大叫起“屠城”来,这口号令他们兴奋不已,一句屠城带给这些人的刺激竟似不下于千金之赏。

    敌军开始轮流攻击,展开疲劳战术。这样一来,敌人每一波攻击都是生力军,而我军却没有办法休整。连续的攻击,让将士们疲惫不堪,敌军几次攻上城头。

    百姓开始自发参战,那些羌胡口中的屠城使他们完倒倒向了我方。我组织一群百姓在城头上向敌军喊话,那位断腿老丈的儿子更是站在了前列。他们大声宣扬我军的仁义,瓦解敌人的斗志,这一招起到了效果,由于敌军中有许多从安定郡征招来的民兵,甚至还有这座小城的人,喊话让敌军感到茫然,一支进攻部队竟然产生了骚动。

    孟建虽然立时将这骚动平息了,却不敢轻意将安定郡的人马再投入战场,而主要以羌胡之众攻城。

    羌胡之众,好勇而轻生,以战死为荣,听到孟建的封赏,无不拼命向前。甚至几波进攻的部族之间,较着劲的拼杀,这种进攻给我们的压力越来越大。

    如何来摆脱这种局面呢?我痛苦的想着。

    第一部风云渐掩英雄色第五十章藏匿

    独立城头,看着这一波又一波潮水般的进攻,我似乎又感到那种居高临下,把握整个战场的感觉。这应该就是先生教我的那种“视在一处,意满八方,总括全局”的“统帅之心”了。但我来不及为自己的进步感到欣喜,因为这种统帅之道,对于前方那个超强的对手来说,只不过是娃娃学步而已。

    但是,这种“统帅之心”还是让我对敌军的进攻有了更细致的分析。我发现,不同部族的进攻,其猛烈程度是不同的,有些部族进攻疾如火、烈如风、死战不退;有些部族却进攻慢,退后急,寻着我方弱点而攻击,不成也以保全实力为要。

    原来,虽然羌胡之众勇力相同,但这些豪帅们的私心却是不同的,保全实力,在很多时候是他们眼中最重要的。

    于是,我下定了决心,下令赵正等将士集中起来,带上所有的劲弩,算定时间,将一支冲锋最猛,损伤最大的胡人小部全部杀净,直至追杀到敌军阵前,才从容而退。

    在这一战里,赵正一人以弩弓之利,杀敌数十,威风八面,令敌军胆寒。

    这个小部族被杀净后,敌军各部族胆气大落。再次直面“汉”、“刘”二字大旗时,眼光中明显有了一丝犹豫。

    “敢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先辈余烈,在此时重又发挥出其强大的生命力,令羌胡军士们不敢正视。

    或许,此时他们头脑里,又再次回响起那首“亡我祁连山,使我牛羊不蕃息;失我胭脂山,令我妇女无颜色”的苦痛歌谣;或许,此时他们眼前又浮现出祖辈留传下来的,汉骠骑将军霍去病策马挥刀驰聘翰海可怖情形!

    但是,这种一时的小胜,对战局扭转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就算敌军的攻势缓了下来,但胜利的天平还是不可避免的向着孟建一方倾斜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守城工作越来越困难,人少的劣势也越来越明显的暴露出来。

    到了第五天头上,我们实在支持不住了。

    土制城墙坍塌的厉害,却无法抢修,很多地方都变成了漫坡,敌军甚至可以直接跑上来。

    弩箭已完全用尽,武器上的压制性优势完全丧失,想要组织一次反冲锋都无法实现。由于西凉军兵器过长,我军很多士兵转而抢夺或捡拾敌军的长矛作战。

    更可怕的是每个人精力都消耗的厉害,由于人少,无法保证轮流休息,睡眠过少,有些战士守着守着城,便一头栽下城墙。有的人还站着,却已打起了呼。更多的人处于精神恍忽的状态,在拼杀中,眼看着敌人的刀枪,却直直的向上碰。高度的疲劳,使战斗力成倍的下降。我军死伤比例急巨上升。在第五天靠近黎明的半个时辰里,伤亡比例竟超过了原来几天的总和。

    在出色的打退孟建几十次冲锋之后,我也精力衰减的厉害,有一次差点仆下城头,幸得侍卫扶住。脑筋也似乎木木的,手脚动作更是慢了好几拍,说话也变得词不达意。

    我曾是以精力出众著称的,曾经连续三天不睡,也曾每天只睡两个时辰长达一个月。但这一次,便是我也支持不住了。与这个直追孔明的高手对阵,使我的头脑随时保证高度运转,到现在我没有疯掉已经是不错了。

    该怎么办?只有信心是无法打退敌人的。难道说我终于是无法守住这座城么?

    望着对面虽然断折,却由阎艳长矛穿住的大纛,我无奈的苦笑了。我军再强,无奈人还是太少,就算占了地利人和,也是难以战胜了。

    难道说,下一次冲锋,便是我军最后的时刻?

    姜维啊,你们怎么还不来?再不来的话,我们可就见不到了。

    “赵正!”

    “在!少主,何事?”

    “随我巡城!”或许,这会是最后一次巡城了。

    赵正看起来也明显的脱了相,脸上的皮肤松松的下垂着,颧骨高高突起来,再无复原来那个精神百倍黄勇雄壮的将军形象,在适才的交战中,他的右臂上还被刺了个洞,用布包扎着。他左手提着长枪,随在我的身边,环城慢慢走去。

    城头到处横着尸体,有敌人的,有自己的,已经没人去清理,既没力气,也清理不过来。很多人都感到,这或许将是最后的时刻了。但在他们的目光里,我看到了淡然,看到执着,看到勇气和忠诚,唯独没有看到恐惧。

    我在人群中走着,拍拍这个将领的肩,查查那个士兵的伤。我们都没有说话,该说的话,早已说完。我感动着,这就是父亲带出的亲卫,这就是孔明先生练出的队伍,没有他们,我可能早就败了无数次。该做的一切,他们都做到了,他们不愧是当世第一的精兵--只要还剩一口气,他们敢于抱着敌人飞滚下城,没了兵器他们敢于用手和牙齿将敌人撕开,伤势过重的时候,他们甚至会把自己的身体迎向敌人的兵器,以使同伴获得一击必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