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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宫中,还未进宫门,便见关凤骑着一匹红马风风火火的奔了过来,唤我道:“斗哥哥,斗哥哥。”

    我正要怪她失仪,细看时,却见关凤身上全是大汗,头发都一缕一缕,浑不似平时整洁俊俏的模样,当下问道:“你怎么了?”

    关凤跳下马来,迟疑了一下道:“斗哥哥,我有大事要汇报。”一转眼又看到了侍卫手中的弯刀,向我道:“斗哥哥,你们也见到了那些假鲜卑人么?”

    我吃了一惊,转头看关凤,说道:“你随我来。”此处不是讲话之处,我带她入宫,来到昭阳殿。

    关凤被我突然的严肃吓着了:“斗哥哥,我说错什么了么?”

    她不是说错什么了,而是她这个消息太重要了。

    事实上,遇到那些鲜卑人之后,我对是否与轲比能联合已经产生了疑问。若是一个盟友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懂得,当客人时还要乱闹,那么他的诚心与绝不会比他的装出来的笑容更多。虽然对鲜卑分化是必须的,但是远交近攻还是联弱击强我一直拿不定主意。若与轲比能联合,击败步度根集团是肯定的,但之后我就可能面对更加强大的轲比能集团,他会不会建成檀石槐那样的强大国家我心里并不是很有底。而联络步度根对付轲比能,先不说步度根能否放弃与曹魏的关系与我们结盟,就算是结了盟,他是否能起以相应的作用也在两可之间,而且支持他与轲比能作战,我们除了暂时不受北面的压力外,得不到任何的好处。可暂时不受北方的压力,却也是个不小的好处。

    所以在这种时候,鲜卑使者的一举一动,都直接影响我对鲜卑族情况的分析。可是,若这些鲜卑人是假的,那么情况就会完全不同。

    “凤儿,你怎么知道那些人不是鲜卑人?”

    关凤答道:“不是我看出来的,是曹肇。”

    “他?你和他怎么会在一起的?”

    “很简单啊。他长得漂亮,听说本事也挺高的,那天三叔要让他比武,他不肯。我就想亲自会会他。可是他只肯与四叔交手,于是我们一起去军校了。”

    我登时晕了一下,她怎么可以带曹肇去军校?就算她喜欢曹肇,想与他一起游玩,长安城可玩的地方多了,怎么能去那种机密所在?难道曹肇就是传说中的美男间谍?

    “你怎么可以带他去那里?”

    “因为我答应带他去见四叔的。”

    “见四叔?见四叔做什么?”

    “我只和您一个人说,千万不要告诉旁人--因为曹肇喜欢四叔。”

    我大大吸了口凉气,仿佛白日见鬼一般。曹肇?四叔?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么?天下还有比这种事更加让人无法相信的么?

    “哈哈哈,我是逗你的。只因为曹肇曾败在四叔手里,他不肯服,此次来季汉,非要见识一番罢了。可是,四叔不肯见他,而且说军校重地,任何人不得入内。缠了多时,未起作用,他只得回来。”

    “我二人行到西市前面,突然路边冲出几个鲜卑人,一边用古怪的语气大叫着好漂亮的女子,一边向我扑来,想抓我走,曹肇上前,把我护在身后,眼前一个胡人举刀劈来,他用手一牵一引,那弯刀便到了他的手里,反手一拳,把那人打得飞了出去。几下就将那些人打倒了。”

    “你是不是很感激他?”我问道。

    “感激?才怪了,他的本领也强不了我多少,强自出头,想在本公主面前显示,哼,本公主是什么人物?我上一拳,下一脚,痛打落水狗。结果我竟然发现,那些人看曹肇的眼神儿不对,分明他们是认得的。而且,当然打算结果其中一个人的时候,他下意识的一滚,显出的身法,却是许门侠士的动作。”

    我看着关凤,不禁又惊又喜,想不到这小女子居然有这等本事,却笑道:“你这孩子,下手也太狠了,曹肇都把人打倒了,你不随着曹肇走,居然要痛打落水狗。”

    关凤抿嘴一笑:“我是谁,吓我一跳的人,哪里落的了好去。”

    我心下已经明白,曹肇执意要与四叔比武,其实不单是他与四叔交手,有着一段心结,更重要的是他想打探季汉军校的内情。而城中这些为非作乱的假鲜卑人,也是他们破坏季汉与鲜卑盟好的手段。至于他帮着关凤,大约就真的是美男计了。

    正此时,忽然李晟冲了进来:“陛下,小臣有紧急军情禀告。”

    关凤识趣的站起身来,施了一礼说道:“斗哥哥,你忙着,我走了。”说完离开。

    我问道:“什么事?”

    李晟答道:“廖侍中突然化妆而逃。”

    我点头道:“果然。走不了他,说说今天你见他的经过。”

    “是。小人今天奉命前去他的府中要襄阳纸。廖侍中当时随意问了句:‘要襄阳纸做什么?’便吩咐下人去拿。我只笑了笑,没有回答。一时襄阳纸拿来。我告辞出厅,故意行得较慢,突然一个长随进到厅中,在廖侍中耳边说了句什么,廖侍中大惊之下,把茶杯打翻在地。我当时就奇怪,这是怎么了,可是我官小人微,不奉令不敢在侍中府里撒野,便出来让人把纸拿回,自己在府外等着。过了一段时间,我看到那个长随悄悄从后门离开侍中府。我于是随在他的身后,发现他一直来到魏国使者下处。过了一段时间,那长随换了身衣服,又悄悄的回了侍中府。小人怎么也想不到侍中大人的手下敢与曹魏的使者偷偷联系,心里佩服陛下的神机妙算,当下更加小心的进行监控,结果就发现侍中大人乘夜逃往曹魏使者的驻地了。”

    “传令张苞,细把城门,不把廖立送到我这里,就让他把自己交到我这里。”

    想不到,廖立真的与曹魏有了勾连,知道历史的我,怎么连一点类似的情节都没有见过呢?而且,素来心高气傲的廖立,竟然也会弄这般心眼儿?说实话,虽然从开始就怀疑是他,只因为他的确有这般本事。但直到此刻,我才信实了是他。如此,前面那一串是是非非都有了答案。以他的身份,得知丞相府中的一些秘密自然不难,告发孔明也是合情合理,毕竟论及才智,季汉除了孔明便要论及他,就连李严也只有甘拜下风--我从前居然还想过想办法协调他与孔明的关系,让他可以为季汉做出贡献,不要把这样一个人才闲置在汶山。现在才知道这种想法是多么的幼稚。他和我们,根本不是能拴到一个槽里的马。

    不过想去帮曹魏?哪有那么容易!

    正想着,忽然有人来报:“陛下,李严求见!”

    “传。”

    此时,在曹魏使者下处的一间不起眼的小屋里,董昭正给廖立压惊:“侍中大人受惊了。我主久慕先生高义,可惜先生在荆州时,被刘备裹挟而去,未能一见,着实痛心。此次出访,我主还对在下言道,务必要见到先生,转达他仰慕之思。此番先生受难虽为不幸,然投我国,我主必然高兴之极,从长远看,于先生也未曾不是一件好事。唉,可恨阿斗小儿,诸葛村夫,只知害贤,不能容人,竟以这等下作手段来害先生。不过庞涓弄智,孙子蒙屈,却终有马陵雪恨。先生自有心愿得偿之日。”

    廖立恨声道:“若不是大人给我送信,我此番险些中了奸计,构陷我害诸葛亮,这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诸葛亮,你奸滑至此,我与你誓不甘休!”

    董昭说道:“明日,我必想方设法送大人出城。城门校尉张苞是个粗人,论智只怕还比不了其父。我们只要略施小计,便可脱身。一出长安城,我早安排下人马,护送先生离去。”

    廖立无语,只叹了口气。

    次日清晨,三辆车从曹魏下处出发,分别奔向了东、南、北三个城门。又过了一会儿,后门开放,一辆粪车神不知鬼不觉的悄悄驶了出来。

    这辆粪车沿着大街奔向霸城门。

    霸城门是长安城东出南头第一门,百姓见门色青,也呼之为青城门,或青门。古有广陵人邵平,为秦东陵侯,秦破为布衣,种瓜青门外,汁甜味美,大受长安城中欢迎,时人谓之“东陵瓜”。眼下将到种瓜时节,瓜农积肥,这种粪车却也并不是一辆。可是如此车这般臭的,却独此一份。车上木桶,也不知用了多久,厚厚一层污物,积了又积,早盖住了原来的木色,好多新鲜粪便竟然淋淋漓漓在这污物之上,离着老远便让人掩住了鼻子。

    这一日城门盘查极是严格,每个人都要核查身份,出具保单,方才放行。此车一驶近,门前众人无不纷纷掩鼻躲避,大声斥骂。那车夫只如不闻,把车直赶到门前。

    门前兵丁也大是皱眉,却硬着头皮道:“停车,检查。”

    那车夫傻傻一笑:“这是给邵家的肥,这是保单。”从腰里拿出一张保单,那上面也满是污秽,恶臭难闻。兵丁看了一眼,道:“车上都是粪桶么?打开看看。”

    车夫便爬上车,也不顾肮脏,伸手打开一个桶盖,想不到这桶中粪水竟是装得极满,马车微摇,一大片粪水溢出,登时一股恶臭席卷了整个青门。兵丁被呛得连连倒噎着气,周围百姓纷纷道:“一个破粪车,难不成还能装什么东西?快让他走了吧,臭死人了!”

    两兵也实在受不住,挥手放行。

    车夫眼中含着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笑意,却依旧呆头呆脑的爬上车,吆喝一声,马车前行,眼见离了城门,突然听到一声大吼:“停下!”

    车夫一惊,回身时,只见一座黑塔般飞来一个青年,骑匹青马,手提长矛,带着一队人马,直扑到城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