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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医生们都心里有数,蒋经国那时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太好,因为他的糖尿病始终没有好好控制。医生担心,这个原本就被人称之为富贵病的慢性病,如果不好好治疗,加上蒋经国终日为了政务东奔西走,难保有一天,蒋经国的身体会被这个富贵病拖垮。

    但是,蒋经国自己并不在意,而且更严重的,是他向来不把医生的建议当作一回事身体力行。他不像他的父亲,始终把医生的劝告奉为金科玉律,他一直是抱持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然而等到病情严重的时候,却要医生扮演治病兼救命的角色,以这样的心态去要求医官,医官们又哪能达到他的心愿,又如何能够治好他的糖尿病?

    即使医生三番两次地警告他不要这样、不要那样,可是他始终将这些专业建议当成耳边风,完全不当一回事,照样到各地奔波,照样什么都吃,表现随时与民众在一起的风格。

    因为他的想法和医生的建议是背道而驰的,加上有些医生的态度比较直接,所以,蒋经国的主治大夫共有四位被他以不同的理由,请他们走人。

    第一位被蒋经国撤换的医生,是医疗小组的丁医师。他原本是荣民总医院的内科部主任,后来升任为“荣总”副院长。蒋经国撤换他的理由,是说他“不够尽职",至于他不尽职的地方在哪里,则没有人晓得。反正,到后来,蒋经国对丁医师非常不喜欢,坚持把他撤换,不兼任医疗小组召集人。

    第二位是周大夫。周大夫的问题前面讲过,就是他的嗓门太大,蒋经国对他也很反感。

    第三位被撤换的是何挠通。他的问题是经常向蒋经国直言,要求他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他的专长是新陈代谢科,基于本身的专业知识,何挠通不断向蒋经国灌输这方面的知识,但是,蒋经国对他的好意并不领情,加上何大夫说话的时候,也许比较直率,就这样,蒋经国对他失去好感,也被他下令撤换。

    第四位被撤换的医生是眼科权威、“荣总”的林大夫。他恰巧碰到蒋经国的左眼水晶体周围的新生血管破裂出血,左眼因而失明,蒋经国把这次的责任,全部怪罪到林医师的身上。事实上,人的身体特别是像眼睛那样敏感的部位,是很难照顾的器官,加上蒋经国又有严重的糖尿病,更容易导致眼睛的疾病。

    左眼失明后,林大夫赶到蒋经国身边时,情况已经无法挽回。事实上,类似的情况由任何一位高明的医生来处理,都会束手无策的。林大夫到蒋经国身边看了实际的情况后,向经国先生报告,事到如今,只有慢慢靠药物来防止更多的新生血管破裂。可是,蒋经国一听说要“慢慢吃药”,心里更是一肚子火,当时他就责怪林医师没有照顾好他的眼睛,当即决定撤换林大夫。

    蒋经国向来认为,保护他的身体健康,是医生责无旁贷的事情,所以,蒋经国这种不服病的个性,加上他把保养身体的任务全部加诸医生的身上,当然使得官邸的医生更是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是好。

    纵然蒋经国如此不和医生合作,而且又把责任全部加诸医生的肩头,可是,蒋经国还是有他相当欣赏的医师,他晚年的眼科大夫刘荣宏,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

    刘荣宏是“荣总”眼科主任,是台湾少数对视网膜剥离很有研究的一位医学专家。自从蒋经国调走了林和鸣医师之后,由他负责医治蒋经国的左眼。当时,他运用先进的镭射医疗设备,为蒋经国左眼新生血管显微治疗,只要蒋经国一打电话,刘荣宏就会放下手边的所有工作,直奔七海官邸,为他检查眼睛,在他的悉心照顾下,蒋经国的眼疾才没有进一步恶化。

    此外,像神经外科大夫沈力扬,早年也是蒋经国最欣赏的一位医生。可是沈医生在蒋经国病情恶化的时候,却不幸过世了,蒋经国为此十分伤心,还曾颁赠勋位给沈力扬,感谢他的贡献。

    整体说来,蒋经国的医官群,不像其父蒋老先生的医疗小组那样齐全。他的医官群,主要是看蒋经国身体病情的需要,临时调集“荣总”最优秀的医生为他治病。

    但是,基本上还是有一个大致的架构,诸如:

    召集人:早期是丁农,后来的继任者是姜必宁,他们两人都是心脏科权威。

    新陈代谢科:这是治疗糖尿病最主要的骨干,最早是赵彬宇、金铿年、何挠通,最后是金铿年(台北“荣总”内科主任)。

    眼科:林和鸣,继任者是刘荣宏。

    心脏科:姜洪霆(“荣总”高雄分院内科部主任)、陈宗瀛(“荣总”高雄分院心脏科主任)、程寿山(已移民美国)、穆瑞运(已逝世)。

    肠胃科:罗光瑞(“荣总”院长)。

    一般外科:邓述微、彭芳谷(台中“荣总”院长)。

    泌尿外科:郑不非。

    就因为经国先生认为医生本来就是为他服务的,而且要负起维护他健康的责任,所以,他便经常以个人的好恶随时决定哪一个医生该撤换、哪一个医生要怎么样和他配合,而不是去配合医生的专业建议,为自己的身体健康,做某种生活习惯上的调整。这也是蒋经国的医官们心中最大的压力。

    偏方险些害了蒋经国

    糖尿病毕竟是一种急不得的慢性病,必须善加调养,并且和医生的意见配合,方有控制的希望。因为糖尿病影响到神经系统,晚期蒋经国的双脚有麻痹的现象[奇`'书`网`'整.理提.供],医生特别建议他,除了内服药物之外,还应做一些物理治疗的按摩。所以,“荣总”最早曾经派了一位年轻的护士小姐,这位护士小姐人长得有点像明星彭雪芬,很漂亮,每天按时来“七海”为他做按摩治疗。蒋经国对那位护士做的病理按摩十分满意,可是不久后,那位护士随夫婿出国去了,“荣总”派了另外一位护士来给他做按摩,他大概觉得那一位不如原先的小姐做得好,做了一段时间,他就主动喊停,不想再做按摩。

    当然以他的“总统”之尊,他不愿意老是坐轮椅,总是有损他的形象,一直希望脚部麻痹能够早日复元,可是,西医好像没有什么明显的功效,他听从汪道渊推介,说台北市南昌街有一位马姓中医师很权威。后来那位马大夫真的到“总统府”为蒋经国出诊,并且开了不少中药,还要我们副官去南昌街拿药,拿回来每天在官邸煎药。可是吃了不知多少副了,糖尿病还是一点起色都没有。

    末了,秦孝仪又向蒋经国献策,说脚不好的话,吃鹿筋有效,于是,蒋孝勇就去各处张罗采买许多鹿筋,他们的理论是中国传统的那一套,就是吃什么补什么。等蒋孝勇去台北各大中药店买了各种的鹿筋回官邸,再听从偏方的指示,把鹿筋炖得烂烂的,里面什么调味料也没放,只加代糖,就这样把一碗碗那种黏糊糊的鹿筋,吃进肚里。蒋经国吃的时候,眉头紧锁,显然鹿筋的味道不是太好。

    也不知道吃了多少鹿筋,不但毫无功效,反而情况更糟糕,后来再也不敢服用中药,所以官邸到后来还有不少鹿筋存放在那儿。

    偏方无效,蒋经国只好还是继续相信正统医生的处方,每天大把大把地吃药。有时候他开玩笑说:“这么多年吃的药,都可以堆作一间房子了!”确实,就以他每每餐后来说,大概总要吃个七八颗药丸,后来一些并发的毛病全都慢慢显现出来了。

    截肢之谜

    蒋经国晚年,台湾的各种地下地上刊物,已经有如雨后春笋,这样发达的媒体传播,关于蒋经国生病的一些小道消息也特别多,可是,这里面有一大半是外界以讹传讹、扩大渲染的不实报道。

    说蒋经国的某只脚已经“锯掉”的消息,便是一个典型的错误信息。

    当然,这个传闻,主要和他坐轮椅出入各种公开场合有关,而且,一直到他死后,因为他的遗体躺在棺木内,还有一床棉被覆盖在他的下半身,所以更引人疑惑。到底蒋经国晚年有没有因为脚部组织坏死,而被迫锯断一只或是两只脚?或者另有文章?究竟蒋经国晚年有没有锯腿,始终跟在他身边的我,自然是最清楚了。其实答案非常简单,就是没有。

    既然如此,蒋经国晚年为什么要乘坐轮椅呢?

    这也和他的身体神经病变有关,因为糖尿病的并发症,造成了他的脚部神经组织麻痹,所以,蒋经国晚年始终抱怨为什么觉得脚一点力气都没有。前面我们也讲过,医生曾经规劝他做各种复健工作,例如按摩,可是,蒋经国并没有横心做下去,加上他自己原先就是一个不喜欢运动,一回家就往床上躺的人,没有机会让腿部多活动。所以,晚年他的下半身肌肉,萎缩的情况愈来愈严重。他的上半身相当肥胖,大约有70公斤的体重,但是,双腿很瘦,所以站久了就支撑不住,走起路来他总是喊累,医生也没有更好的良策,只有让他坐轮椅。

    尽管蒋经国到死为止,都没有“锯”过身体的任何部位,可是,他的皮肤确实因为糖尿病的关系,发生了相当严重的病变状况。

    最严重的,是他的脚部皮肤,可说是到了几乎没有什么感觉的程度,这就是典型的感觉神经麻痹的病症。

    最明显的一次,是在一年冬天。当时我们为了怕他着凉,在他晚上睡觉时,不但特别注意他的棉被有没有盖好,除了身体的保暖,还特别为他准备了一只热水暖袋,放在他最怕冷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