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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右边的地方,站着两排乐队,此刻正奏着曲。城楼下的人们翘首以待。等了老长时间,正等得心焦犯急,只听得皇宫四下里钟声齐鸣。随之乐队队员一齐拉开了架子,变换了姿势,奏起了大乐,一时间,沉雄浑厚的音乐在周围响起一片,给人一种神圣的,想崇拜的人即将降临的感觉。

    音乐声中,武则天身着皇后大衮服,在一群花团锦绣宫娥美姬的拥护下,出现在肃仪门的城楼上。在灿烂秋阳的照耀下,武则天毫无保留地把她那明艳照人的形象展露在众人面前。只见她乌云巧迭盘龙髻,绣带轻飘彩凤翔,碧玉金纽黄罗袍,绵绒襟斜身单红绡。眉如悬月,眼似双星,玉面天生威,朱唇一点红。身后宫妃掌扇,内侍拿拂尘,旁边曲柄伞,御炉香,辉光相射,霭霭堂堂。俗话说,见皇帝难,见皇后更难,除了戏影里面的,有谁一辈子能见一次真皇后。众人都不错眼珠的看。那些外国使臣们,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感觉,好多人口水都流下来了,都浑然不觉。这时候,更令人兴奋的事情发生了,武则天面对鸦雀无声的人群,靓丽地启齿一笑,这是纯粹女人的灿烂的微笑,并从她的双眼里放射出一种鼓励人的神气,在丰茂中投下一道猩红的光辉……

    立即,文武百官和使臣们情不自禁地爆发出欢呼声--“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紧接着,随赞礼官一声“参拜--”的口令,全体都跪下了,个别不想跪的,看人都跪下了,怕当出头鸟,让高高在上的武则天瞄上,也跪下了。而这黑压压跪拜的人,正是武大皇后所期盼,所需要的。

    庄重的大典过后,武则天便登上了皇后的宝座,然而,雄心勃勃的她并没有满足。

    为了巩固自己的皇后地位,武则天又派人秘密地把王皇后和萧淑妃斩杀了,然后又四处活动,废除了王氏的螟蛉子李忠,换上自己的长子李弘。

    显庆二年闰正月壬寅,武则天携同李治等文武百官,去洛阳宫。这天,天气晴好,万里无云,三声炮响,御驾乘辇出宫,上万名羽林军各持刀枪剑戟,沿途护卫,一路上红尘滚滚,迤逦不断。到了洛阳后,照例赦洛州囚罪,徒以下原之,免民一岁租、调,赐百岁以上毡衾粟帛。

    武则天也把洛阳当作自己的龙兴之地,开始着手收拾自己的政敌,首当其冲的就是先前上书为褚遂良翻案的韩瑗、来济他们。显庆二年(657年)七月,许敬宗、李义府秉承武皇后的旨意,联袂上奏,弹劾侍中韩瑗、中书令来济勾结褚遂良图谋不轨,且煞有介事地举证说,韩瑗、来济策划安排了褚遂良由潭州都督改任桂州都督之事,意在里应外合,因为桂州向来是兵家用武之地。接到奏章后,李治惊疑不定,忙到后宫找武则天商量,武则天一拍桌子,叫道:

    “这还了得,两个宰相想一起造反。”

    “朕觉得这疏奏的理由不足。”

    “哪点不足,我看挺充分的。”

    李治摇了摇头,指着奏折说:“比如,改贬褚遂良为桂州都督,原本是你的意思,奏书里反成了韩瑗、来济的策划安排,这分明是栽脏诬陷。”

    “就是诬陷也诬陷不了哪里去。”武则天说,“韩瑗、来济向来和皇上不合,如今窃居高位,皇上理应对他们有所警惕才是。”

    “这二人虽然常常有悖朕意,可也算是忠臣,你过去不也说过他俩‘深情为国’吗?”

    五.2

    听这话音,看来高宗李治还没有糊涂成浆糊。“此一时彼一时也,人是可以转化的,过去深情为国,不等于现在深情为国。人心隔肚皮,虎心隔毛衣,依臣妾看,这宰相不能让他们干了。”“不让他们干宰相,让他们干啥,这朝中的尚书之类的位子也都满满的。”?

    “不如贬他们俩一个为振州刺史,一个为台州刺史吧,一个在海南,一个在浙江,谅他们也勾结不到一块了。”“这,有点过分了吧,再说,长孙太尉也不会同意的。”“管他同意不同意,这天下是你的,你是当家人,再说,韩瑗、来济是他的亲信,三人抱成一团,长期盘踞在朝堂,这本身就是危险因素。”“呀,说得也是。”李治抓了抓脑门,“不过,朕这样做,实在是于心不忍啊。”“当皇帝,驾驭群臣,领导全国,怎能婆婆妈妈?当年太宗皇帝如果于心不忍,不发动玄武门之变,杀建成、元吉,恐怕太宗反过来会被其所害,那样的话,别说你现在做皇帝,恐怕连小命都早已没有了,当然也不会有臣妾,不会有这几个可爱的王子。”“说得对!”李治抖抖袖子,仿佛要做一个果敢坚毅的人,挥手对武则天说,“你替朕草诏,就依你所说,贬他们为振州、台州刺史。”“这才是个做皇帝的样子。”武则天开心地笑了。“自从到了洛阳,你现在睡觉怎么样了?”“好多了,臣妾想长期住在洛阳,再不想回长安了。”“洛阳也不错,朕也挺喜欢,朕的头痛病也觉得好些了。”八月十一日,皇帝李治降诏:贬韩瑗为振州刺史(海南崖县),来济为台州刺史(浙江临海),终身不听朝觐。褚遂良从桂州再贬至爱州(今越南清化)。爱州,唐时属藩属九真之地,比天涯海角还天涯海角,年过花甲,连连遭贬的褚遂良,心灰意冷,身心交瘁,连连上书乞求怜悯。但时已为侍中的许敬宗把他的奏书压在案底,根本不予上报,褚遂良年年失望年年望,终于支撑不住,于显庆三年(658年),死在了爱州,享年六十二岁,一代书圣,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化作异域之鬼。

    至此,褚遂良、韩瑗、来济、裴行俭等元老重臣集团的骨干相继倒台,武则天觉得,扳倒长孙无忌的时机也到了,于是密令许敬宗、李义府,要想尽一切办法,构陷长孙无忌。

    显庆三年(658年),李义府上书,以莫须有的罪名诬陷长孙无忌的中表亲高履行及从父兄长孙祥。高宗李治起初还不相信,但架不住武则天的软施硬磨,许敬宗的巧言哄骗,只得当堂下旨,高履行由太常卿外放为益州大都督府长史,长孙祥由工部尚书外放到荆州大都督府长史。

    宦官宣旨时,李治惴惴不安地偷眼看着长孙无忌,因事前没给他商量,生怕他不愿意,当堂给自己难堪。谁知,长孙无忌听了旨意以后默默无语,只是垂着手站在那里,面无表情,李治一见,更觉不得劲,早早宣布退朝,躲到后宫去了。

    回到家里,长孙无忌心烦意乱,唉声叹气,坐也坐不安,卧也卧不下,于是叫下人弄了几个菜,独自一个人喝闷酒,小酒盅还没端起,门房来报,太子太师于志宁于大人来访,长孙无忌急忙传令,快快有请。

    说话间,于志宁已大步走了进来,见屋里一桌一筷一盅,就说:“太尉大人,怎么一个人喝酒?”“别提了,”长孙无忌摇摇头说,“我这喝的是闷酒啊。想不到你来了,正好,咱兄弟俩一块喝点。”于志宁也不客气,坐在桌边,侍婢立即又摆上一副食具。两个人端起杯子,谁也不说话,一连干了好几杯,于志宁才抹抹嘴说:“太尉大人,履行和祥被外放为长史,在朝堂上,你怎么不说话,他俩可都是你的至亲啊。”“哎--”长孙无忌摇了摇头,“今日朝堂已不是昔日朝堂了,我说了也不一定管用。再说,他俩外放,从另一方面来讲也是好事,是离开了这京城的是非之地啊。”“太尉大人,听说褚大人已病逝在爱州了,他生前多次上表,乞求还乡,表书都被许敬宗、李义府扣压住了。”“这些事你听谁说的?”“我听褚大人的儿子彦冲说的,他的哥哥彦甫已南下迎接褚大人的棺木去了。哎,想不到几个同朝为相的老臣,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奸臣恶棍却大行其道,发展下去,怕你我两人也难逃厄运。”“裴行俭临去西域时曾给我说--”长孙无忌话说了半截,却又摇摇头停下了。“他给你说了些什么?”于志宁追问道。“他主要说让我避祸的话,让我告老还乡,避居深山等。但我琢磨着我深受先皇恩宠和临终顾命,如果冒然而去,撒手不管,恐死了以后无颜见先帝于地下。”“是啊,走又走不掉,不走吧,你看看现在朝中的情况,简直乱了套了。沿袭几百年的四妃九嫔等制度也让武后给废了,弄成些不伦不类的宣仪、承闺什么的,皇上也整天居无定所,长安洛阳的来回折腾。”“别说了,志宁,来,咱俩喝酒,一醉解百愁。”长孙无忌给于志宁端起杯子,自己率先干了一杯。“我喝不下去,”于志宁把杯子往桌上一顿,急切地说,“太尉大人,再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得赶快想个办法,我今天来找你,就是为这事,我再也沉不住气了,这武后她究竟想干些什么?”长孙无忌却半天不吭一声,只是望着眼前的小酒盅出神。“太尉大人,实在没有好办法,至少你得私下里找皇上深谈一次,你毕竟是帝舅,皇上也是你一手扶起来的,你的话他不能一点不听吧?”“不是没找皇上谈过,当面他也答应的挺好,过后就不一样了,他现在事事都听那武皇后的。”“你再找皇上谈谈,深谈一次,不信他没一点感觉,不信他一点回心转意的念头都没有。现在这种局面,不能再发展下去了,不好好和他谈谈也不行了。”?

    “好吧,”长孙无忌无可奈何地说,“明天早朝后我再找皇上深谈一下,看看效果怎么样。”其后,两个人又谈了一些事,交流了一些看法,对于皇帝李治,都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都有些无可奈何的叹息。第二天早朝后,长孙无忌称有事禀奏,随高宗李治来到了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