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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马上就走,啥也不用带,一切都给你安排好了,沿途发道次兵援护送你。”

    “不见皇上我不走,我要去见皇上。”

    “你已是戴罪之人,没有资格提这提那。”许敬宗一挥手命令道,“来人哪,护送长孙大人上路。”

    几十个羽林军闻声围上来。长孙无忌虎目圆睁,凛厉的目光直扫众人--

    “谁敢动我?”

    吓得羽林军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往前走。这三朝重臣,堂堂的国舅,威风八面的掌兵太尉,平时大伙正眼都不敢瞧他,别说现在扑上去抓他了。

    许敬宗见长孙无忌发怒的样子也有些心慌,但他明白,现在最不能含糊,最不能退缩的就是他。许敬宗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窜前两步,抖了抖那块圣旨。

    “长孙无忌,你给我放明白点,这可是奉旨拿你,不老实,就以抗旨论处,罪加一等。来人哪,带长孙无忌上路,哪个不听指挥,就地处决。”

    一句话吓得羽林军们一围而上,挟拥着长孙无忌就走。长孙府里,早已闹开了锅,大人哭小孩叫,卫士家人胡乱跑,但谁敢阻挡圣旨拿人,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羽林军把无忌老爷押上车,呼呼隆隆而去。

    一直把长孙无忌押送到离京城几十里路的地步,许敬宗才住了脚,千叮咛万叮咛,让押送的官员务必小心,务必把长孙无忌押到目的地。

    就这样,长孙无忌独自一人,被冷不丁地押到黔州,幽禁起来,身边一个亲随都没有。虽然仍是一品官的饮食标准,但对骤然失去权势的长孙无忌来说,这一品官的丰厚的饮食标准又有什么意义,他哪里还有心思去品尝这满桌的鸡鸭鱼肉。

    打倒了长孙无忌,许敬宗等人还来不及庆贺,就接到武则天“除恶务尽”的指令。于是,许敬宗开动脑筋,连天加夜的工作,炮制出一桩桩莫须有的罪名,强扣在长孙无忌等人的头上。

    这天,许敬宗又上表奏事,称长孙无忌密谋造反时,本打算与褚遂良、柳奭、韩瑗共同起事的,曾经唆使柳奭暗中勾结废后王氏,谋行鸩毒,加害皇上。另外,于志宁表面装一副

    老实人,实则外清而内浊,是长孙无忌的狗头军师,二人有事没事经常在一块密谋。其他人还有……

    既然点头让许敬宗放倒了长孙无忌,其他人还有什么怜惜的,于是,李治再一次派下圣旨,对长孙无忌的余党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大清洗。

    褚遂良虽客死他乡,仍下旨追剥其官爵,其子褚彦甫、褚彦冲一律流放,柳奭、韩瑗除名,永远不许当官,高履行贬为洪州都督。长孙无忌的从弟渝州刺史长孙知仁、族弟长孙恩、儿子驸马都尉长孙冲、族子驸马都尉长孙铨、长孙祥,一律流放……

    改天上朝,许敬宗拿着一叠子纸,煞有介事地向高宗李治奏道:“皇上,又出事了。”

    “又出什么事?”李治腾地一下从龙椅上站起来,这些天来,他确实受惊了。

    “韩瑗、柳奭和长孙无忌、长孙恩、长孙祥相互通信,约定起事,其中赵持满被内定为叛军的先锋官。”

    “那,那他们现在打到哪里了?”李治惊慌地问。

    “还打到哪里?信刚写好,还没冒出苗头就让臣给查获了,皇上想想,臣是干啥吃的,能让他们成事吗?”

    “没成事就好,”李治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哎,吓死朕了。”

    “皇上,当初臣让皇上全部处死他们,皇上还不忍心,如今险些闹出大事来了,这帮人多凶狠啊,其中赵持满还准备派人来京,刺杀皇上呐。”

    “赵持满是谁?”

    “皇上忘了吗?他原来是凉州刺史,乃韩瑗的内侄,长孙铨的外甥。此人善骑射,喜欢结交江湖上的侠客武士,危险性最大。”

    “他不早就让你杀了吗?”李治疑惑地说,“怎么现在又当什么叛军的先锋官了。”

    “是早让臣给杀了,不过长孙无忌他们不知道,就写信约定他起事,让他当先锋官。”“你说清楚点,”李治不满地看着许敬宗,“死人当成活人,活人当成死人,弄的朕一头雾水。”

    “是,是。”许敬宗点头哈腰地说,“臣也是一时吓昏了头,没给皇上说清楚。不过,这一帮人也确实可怕,一个个足智多谋,门生遍布全国各地,一旦起事,实难制伏。臣恳请皇上下诏赐死他们,以绝后患。”

    “有这么严重吗?你说的这些事都是真的还是假的,朕心里怎么不大相信。”李治盯着许敬宗疑惑地问。

    许敬宗躲闪着李治的目光,只是手里不停抖着那一叠纸:“皇上,这有他们的书信为证。”

    “书信?书信和供状都不足为凭。”

    “皇上……”许敬宗叫道,他见皇上不大信任自己,心里有些发毛,又想再摇动那三寸不烂之舌,哄惑皇上,哪知李治不听他这一套了,扬手打断了他的话--

    “许爱卿,你别说了。长孙无忌这个案子,朕要亲自审一审。李勣、辛茂将、任雅相、卢承庆何在!”

    “臣在!”几个人随声应道,一齐出班,恭立在阶前。

    “你几个和许敬宗一起,组成一个特别调查组,把韩瑗、柳奭先召进京,彻底调查太尉这个案子,务必把事实搞清楚,不准诬陷好人,不准刑讯逼供,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其他几个人齐声应道,惟有许敬宗心里有事,想发言,口里叫道“皇上--”

    “退朝。”李治不听他那一套,拂袖而去。许敬宗目瞪口呆,当时脑袋就大了,心说坏了,长孙无忌案是我苦心锻造的天字第一号大冤案,若事实让皇上给查到了,若一旦翻了案,还有我许敬宗的活路吗?不行,得赶快找武皇后去,一切都是她指使我做的,碰了事就靠着她庇护了。主意一定,许敬宗让中书省的内侍,到宫里去传信,紧急拜会武则天。

    武则天刚生了一个王子,这会正坐着月子,头裹着一条防风的巾帛,围着床单坐在床上,见许敬宗急慌慌地进来,就淡淡地问道:“什么事呀,许爱卿?”

    “娘娘。”许敬宗喘着粗气,看了看旁边的宫女内侍,欲说还休。

    “但说无妨。”武则天道。

    “娘娘,是这么回事,早朝时,皇上不知听谁的谗言,冷不丁地命令李勣、辛茂将、任雅相、卢承庆和我,一起重新审长孙无忌的案子,还下旨调韩瑗、柳奭进京面君,臣担心他们一旦三面对质……”

    “噢,是这么回事,此事本宫业已知道了,正想找你说说呢,正巧你来了。”

    “那,那怎么办?”

    “你速派袁公瑜、崔义玄等人,快马加鞭,赶到象州、振州等地,把柳奭、韩瑗就地诛杀。”

    武则天冷冷地道。“那长孙无忌怎么办?”

    “也不能放过他,同样就地诛杀。要专门派袁公瑜去。”

    “娘娘,这样能行吗?要是让皇上知道了,臣还不是罪加一等。”

    “斗争向来是你死我活,不下决心,不赶尽杀绝,日后他就会返回头来吃你。只有杀了他们,让他们死无对证,才会干净利索,一劳永逸。”武则天恶狠狠地说。

    五.4

    “皇上那里又怎么交代?”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本宫自有办法对付,如今是事不宜迟,要速派得力干将去办长孙无忌他们,有困难没有?”

    “是,啊不,没有。”许敬宗见武皇后一语解忧愁,激动得他语无伦次。

    “到底有困难没有?”

    “没有!”许敬宗说。

    “好,那你速去办事吧。”

    告别武则天,走出殿,许敬宗先前沮丧的心变成一片艳阳天,走在路上,他一会儿自言自语,一会儿摇头点头,神经质地把大拇指一竖。乖乖,这武皇后可真厉害,可真不是一个平平常常、简简单单的女人,她耳目遍布,狗腿子众多。早朝时刚刚议的事,她在后宫知道了;她足智多谋,临阵不乱,办事干净利落、快刀斩乱麻。真是高,高,实在是高,我没想到六十多了,还能跟上一个明主。

    不久,袁公瑜、崔义玄、王德俭等人分别将长孙无忌、柳爽、韩瑗逼死。自此,昔日的元老集团,长孙、韩、柳这些隋唐两代的高门望族,都纷纷土崩瓦解。而朝堂活跃的净是武则天的亲信,一个个仗着武则天的势力,在朝堂上大放厥词,吆五喝六。

    年初二,武则天才得空洗洗澡,她把自己放在宽大的木浴盆里,闭上眼,在热水里舒舒服服地泡了好大一会儿,才歇过劲来。她把白白的腿轻轻抬出水面,轻轻地摩挲着,水和手给皮肤的那点刺激,让她在舒适之中感到自得,她想起了孩提的时光,想到了故乡文水,想到了这渐已逝去的青春,她不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手拿小木勺舀起水,慢慢往身上撩。撩着撩着,一个想法冒出来。她一抬大腿,溅起一片水花。吓得旁边的侍女们一跳,忙走上去,小心地问:“娘娘,怎么啦?”

    “快去把皇上叫来。”

    “是。”说话的侍女转身走了。

    不一会,李治转来了,笑嘻嘻地问武则天:“怎么,有事吗?”

    武则天笑着说:“想和你商量个事儿,我想回娘家一趟。”

    “回娘家?你娘不整天在宫里吗,还回哪个娘家?”

    “我想回老家并州文水,自从入了皇宫,有二十多年了,我都没回去一次,想回去看看。”

    “穷山恶水的。”李治不屑地说,又怕武则天生气,又搭上一句,“再说,你老家也没有什么亲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