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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笑容满面,降阶来迎接这九位僧人,并在朝堂上赐座。薛怀义道:“陛下,臣等在重译《大云经》时,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了不起的发现。所以把《大云经》献给陛下。”

    “什么了不起的发现,说来听听。”武则天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薛怀义从袖筒里摸出一张小纸片,想照着上面写的字回答,发现几个生字又忘记读音了,有些不耐烦,把纸片递给旁边的法明禅师说:“还是由你来给太后汇报吧。”

    法明遂恭手朗朗奏道:“大白马寺大德沙门怀义师、领着臣等九位僧人,通过对《大云经》的注译,考证出太后不是一般的太后,太后乃弥勒佛下生,当代唐为阎浮提主。”

    话音刚落,站在朝堂西边的文武大臣心里一震,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在这节骨眼上,谁也不敢站出来,当面触太后的霉头,大部分都冷眼看着,默默无语。

    龙椅宝座上的武则天特别高兴,探身问道:“汝等高僧大德,考证出本宫为弥勒佛下生,有何凭据?”

    法明和尚往前走了一步,侃侃而谈:“斯经卷四《大云初分如来涅槃健度等三十六》称,‘佛告净光天女:大精进龙王即是汝身,汝于彼佛暂得一闻大涅槃经,以是因缘今得天身,值我出世复闻深义,舍是天形,即以女身当王国土,得转轮王所统领处四分之一。得大自在受持五戒作优婆夷,教化所属城邑聚落男子女人大小。受持五戒守护正法,摧伏外道诸邪异见,汝于尔时实是菩萨,为化众生现受女身。”

    阎浮提,释门语,指的是人世。根据佛祖的指示,菩萨现女身当王国土。而武则天正好也以此为根据,当代唐为阎浮提主。听了法明的一番背诵,武则天假装谦虚,摆摆手说:“本宫何德何能,以菩萨化女身而君临天下。”

    法明恭手论道:“此乃佛祖之意,谁也不可以反对,反对者即遭天谴,经云:女既承正,威伏天下,所有国土,悉来承奉,无违抗者,此明当今大臣及尽忠赤者,即得子孙昌炽。如有背叛作逆者,纵使国家不诛,上天降罚并自灭。”

    听了法明这一番话,朝臣们心说,这哪里是经书,这简直是咒人骂大街。

    武则天则频频点头,表示认可,法明接着又吹乎道:“陛下的前生乃是神通广大的弥勒佛,在过去、现在、未来三世佛中,陛下是属于未来佛。《佛说弥勒菩萨下生经》云:弥勒出身,国土丰乐。如今,陛下君临中土,中土也必将成为一个极乐的世界。”

    一等法明说完,武承嗣急不可待地出班奏道:“听高僧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臣这才明白了为什么陛下这么神武,这么英明。臣请陛下降诏,将薛师监译的《大云经》颁示天下,并在诸州各建大云寺一座,以藏《大云经》,且使高僧登堂升座,讲经解道,让天下人人都学习《大云经》,明白《大云经》。另外,法能等高僧大德译经有功,当赐爵县公。”

    武则天连连点头,说:“就依卿所奏,将《大云经》颁示天下。法能等九位高僧注译《大云经》有功,皆赐县公,仍赐紫袈裟,银龟袋。”

    “谢皇上隆恩,”九个和尚排成一行,齐刷刷地跪下,喜不自胜。

    第二天早朝,山呼万岁毕,群臣就发现太后今天不一般,头上盘个高高的双髻,双髻插了个长长的步摇,脸上化的是佛妆,所谓佛妆就是整个面部涂成黄色,以拟金色佛面。身着上黑下红的玄衣纁裳。整个人显得庄严神秘,可远观而不可以亵玩也。

    武承嗣手捧着“劝进表”上前奏道:“陛下,昨上午有凤凰自明堂飞入上阳宫,还集左台梧桐树上,久之,飞东南去。下午,又有数万赤雀云集朝堂。天降祥瑞,势不可违,万望太后可群臣及百姓之请,早登大位,改国号为周。”

    “请太后答应臣等所请!”,文武百官也一齐上前拱手唱道。儿皇帝睿宗李旦在武承嗣的事先点拨下,也脱去了衮服摘下了皇冠,跪在堂下叩头奏道:“请陛下赐儿臣姓武氏。”

    武则天坐龙椅上,还是一本正经地不出声,武承嗣急了,一招手,文武百官全跪了下来,武承嗣咬着牙,叭叭地磕了三个响头,奏道:“陛下若不依臣等所请,臣等就跪倒在堂下不起来了。”

    良久,武则天才叹了一口气,显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开口说道:“众爱卿让朕欲罢不能,如今上天又降下祥瑞,恭敬不如从命,众爱卿都起来吧,本宫答应你们的请求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跪在地上的百官并不忙着爬起来,而是不失时机的祝贺一句。

    此时的武则天脸色平静,沉声问道:“太史令何在?”

    平时没有资格上早朝的太史令,今天却来了,听见女皇叫他,忙从文官队尾中站出来。

    “太史令,给本宫算算,本宫何日出阁登基为天下主。”

    太史令默想一会儿,回奏道:“新皇帝登基当在九月九日。”

    “九月九日有什么讲头吗?”武则天笑着问。

    太史令摇头晃脑地解释道:“九月九日,是重阳佳节,老百姓的话,九九,久久,乃国运久远,大吉大利之兆。且九月戌为月建,戌土旺、丑未土次旺,金为相。天地观,属金,乃云卷晴空之卦,春风竟发之象。判曰:观者观也。观国之光,风立地土。万物荣昌,财不破散,爵禄加彰……”

    武则天说:“既然九月九日是良辰吉日,那就定在这一天举行登基大典吧。”越早登基越好,武则天盼这一天可盼了五十多年了。五十年来,为了这一天,武则天可以说是披荆斩棘,尝够了辛苦,看够了鲜血,从媚娘、才人、昭仪、皇后、天后、太后、圣母神皇到圣神皇帝,一步一个血坑,终于成了天上地下、惟我独尊、至高无上、前无古人的一代女皇。马上要改朝换代了。武承嗣、武三思这天奉太后之命,去看望患病告假在家卧床调养的宰相韦方质。二武人还未到,早有打前站的人飞报韦宰相,让他好生准备接待。

    武承嗣、武三思是当朝炽手可热、数一数二的人物,如今联袂来探望老宰相,幸莫大焉。韦方质的家人赶紧到病床前请示,问该怎么办:“老爷,是不是派人到街上采办些新鲜的水果,或置些酒菜,请个御厨师预备着。”

    病床上的老宰相瞪了家人一眼,说:“他来了就来了,还和平日一样。一不买水果,二不置酒菜,各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不要围着他们转,面对权贵,点头哈腰,阿谀奉承,我韦方质一生最讨厌这个了。”

    家人知道老宰相的脾气,不敢多说,只好退出去了。

    上午八点多钟,韦方质的家门口和四周围就布满了警卫,整条街也戒严了,制止行人通过。躺在床上的老宰相听说这事,冷笑着说:“我韦方质当了这些年的宰相,从来没摆过这样谱。”

    九点多钟,远处就传来官兵的喝道声,一个二十多人的马队率先开了过来,接着就是两排手持归避牌的仪仗兵。武承嗣、武三思各坐着八抬大轿,一前一后,前呼后拥地来了。到了韦家门口,二武下了轿,环视左右,不见韦方质来迎接,正纳闷间,却见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急步走过来,单腿跪地,向二武恭手道:“小的是韦府管家,老宰相卧病在床,不能亲自迎接,还望两位大人恕罪。”

    那管家站起来,一伸手相让道:“两位大人请!”

    武承嗣鼻子里哼一声,跟着管家往大门口走。院子里冷冷迩澹擞岸济挥小?/p>

    “请,两位大人请。”管家惟恐开罪了二武,点头哈腰,一路相让。进了内室,也不见韦方质出来迎接,武承嗣两人心里那个气呀。

    只见管家紧走两步,来到床前,叫道:“老爷,武宰相、武大将军来看望您了。”

    床上的人哼了一声,表示知道了,而后转过脸来,吩咐道:“看座。”

    家人忙搬来两个板凳,请二武坐下。要是在平日,武承嗣、武三思碰到这样的事,早已骂骂咧咧,拂袖而去,但今天是奉旨而来,马虎不得,只得强忍住一口恶气,柔声探问:“老宰相,最近身体感觉怎么样啊。”

    “老样子。”韦方质在床上欠了欠身子说:“感谢二位大人百忙中来探问老夫。”

    “应该的,应该的。”武承嗣接着说:“太后定于九月九日正式南面称帝,不知老宰相能不能主持那天的登基大典。”

    “老夫病体在身,实难从命!”

    “太后还是希望老宰相能出面主持大典的。”武三思在旁边帮衬一句。半天没有回声,再一看,床上的人已微微闭上了眼睛。武三思气得一拉武承嗣的衣袖说:“大哥,我们走!”

    武承嗣也站起来,还没忘说一句:“告辞了。”

    “恕不远送。”床上的人回应了一句。二武出了门,就骂骂咧咧,武三思说:“老东西看不起我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武承嗣恶狠狠地说:“这是对新朝不满,回头就叫周兴想点子整死他。”

    管家偷听到这话,急忙跑回来,一脸惊慌地对老宰相说:“老爷,不好了,两个武大人嫌您倨床不为礼,要设计陷害您呢。老爷赶快想办法向他俩赔礼道歉吧。”

    躺在床上的老宰相不以为然,泰然自若地说:“死生有命,大丈夫安能曲事近戚以求苛全乎!”

    其后,没过多久,韦方质果然被周兴辈构陷罗织,被罢官入狱,流放到儋州,后又被籍没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