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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方不动声色,举起茶杯轻轻吹走上面的浮叶,啜饮一口,这才转头:“袁大公子到寒舍必然有要事相商,怎能在厅外相待呢?外面人多眼杂,这里倒也僻静,无人打扰,公子可放心一谈。”

    “你,你早就看出了我的身份?”来人正是袁克定。手一抖,茶杯中的水便洒出几滴,他慌忙又放置到桌子上。

    此时,袁克定内心更多的是纳闷和惊奇,这个老头还真有些神,不得不令他刮目相看了。

    第二章 云轩古玩

    原来,袁克定接了父亲的密旨后,夜不能寐,此事着实有些难办,但为了保住皇家帝王位,还必须要办好这事。父亲的亲信是不能找了,他们都反对恢复帝制,看来只能从外围突破。其实他早就听说过韩方的大名,他在晚清任过职,据说是断案如神,也了解皇宫内的情况,想来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如果让韩方来秘密调查此事,既惊动不了他人,又可以寻到消失的龙砚,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但他也听闻韩方比较固执,袁克定本想派人前来招他过去,但后来想想又觉不妥,既然有求于人就要有点儿诚意,为了父亲的千秋大业,他屈尊点不算什么,所以袁克定穿上寻常衣服,这才来到了韩方的住处。因为算命的老百姓络绎不绝,袁克定不敢贸然前往,这才在街上徘徊两个时辰,不过这一切都被韩方看在眼中,但他却不动声色,一直等到袁克定走进厅内,这才吩咐徒弟玉成招呼。

    其实,韩方识得袁克定的身份并不奇怪,一则是因为他身上有显著的特点,走路有些踱态;二则就是韩方经常看报纸,在报纸上见过袁克定的照片,身上的特点和容貌一比对,韩方自然就知道了来人是谁。

    对于袁克定的惊讶,韩方也不做解释,他又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眼睛盯着地面火盆中跳跃的火苗,似乎陷入了深思……

    袁克定虽然表面上没有显露出什么,但心里却多了几分不快:我可是未来的皇太子,这韩方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也就是眼前求你办事,等事成之后……他在心里面打着小九九,这时韩方的话语适时传过来:“公子,如果我所料不错,您是为龙砚而来。”

    “龙砚?!什么?你怎么知道?”听到这里,袁克定再也坐不住了,他突然站起身,有些惊慌失措。要知道,此事除了父亲和自己之外,任何人都不知道!他一个算命先生,怎么就一下猜中了他此行的目的?难道真如老百姓口中所传,他是个活神仙?

    韩方看到情绪有些过激的袁克定,朝他招招手:“公子请坐,其实说出来也不足为奇。袁大总统喜好书法,喜好书法的人一般对砚台要求甚高,得到一款好砚台,那便是如虎添翼啊!试想,四百多年的龙砚不知所踪,这对于皇位来说,或许总缺少了那么一点什么,寻到龙砚,也许就能保得长久。我在朝廷任职的时候,皇上责令查过龙砚的去向。后来大清覆灭,自离开宫廷后,这件事就搁置下了。所以,寻找龙砚我是最合适的人选,而除了这件事情,似乎……”韩方呵呵笑了两声,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听到这里,袁克定暗自点头,看来自己的决策是正确的,要想找到龙砚,非韩方莫属。

    韩方用眼睛的余光注视着这位“皇太子”,心里却翻涌着惊涛骇浪,他想起了贾兴连。说起来,韩方和贾兴连也算有些交情,几年前韩方去过山东,两人相处半月有余,甚是投缘。只是他们的路数不同,贾兴连走的是“洋派”。一般风水先生都是头戴瓜皮帽,身穿长衫,鼻粱架铜腿圆片镜,可贾兴连却西服革履,一副洋派。他不仅接了中国老祖宗留下的衣钵,还上过西洋学堂,懂得英文。

    也正是因此,贾兴连走的是高级路线,找他看宅、算命的,一般是官宦之家或者有钱的商人,获取的钱币自是数不胜数。记得临行之时,韩方曾好言相劝:“这潭水太深,好自为之啊……”不过贾兴连嗤之以鼻,并讥讽道:“你给小老百姓看命能给几个钱?我给达官贵人算命得来的钱顶你好几年忙乎的,你应该向我学着点。”看他执迷不悟,当时韩方摇头,目露担忧之色。

    直到后来,袁克定找到贾兴连,便发生了历史上遗臭万年的新华宫左侧修建厕所之事。不过也正是因此,给贾兴连招来了杀身之祸,而这个袁克定,则是此事的始作俑者。

    原来,为了父亲能称帝,袁克定和贾兴连做了一个个的假象。如,袁世凯有一只朝鲜国王赐给他的碧雕茶杯,袁每觉醒来必先喝一杯由此杯盛放的香茶。一天,一个茶童给袁世凯送茶,见他还在鼾睡,就一直看他,不小心将茶杯打碎,就跑了出去。袁世凯醒来后,发现茶杯摔碎了,就大声训斥茶童,并问茶童是怎么回事。茶童说:“刚才我看见睡在床上的不是大总统,而是一条玉爪大金龙,它浑身闪闪发光,正要腾飞,所以将茶杯跌落。”袁世凯听后怒容全消,赏给茶童一笔钱,要他不要告诉别人。其实,这是茶童的领班教他这么说的。

    还有一日,袁世凯将要就寝,他的一个小妾忽来说看到一条满身通红的蛇潜入居仁堂,在梁上缠绕了好几圈,她还主动提出陪袁世凯去看那条蛇。袁世凯等人来到居仁堂,真的看见一条浑身赤色的蟒蛇,不想那蛇见到袁世凯等人后,一点不害怕,反而温顺地沿着大梁慢慢爬走,到西墙后即不见了,袁世凯对此大为吃惊。其实,这条蛇是袁克定与那个小妾联手搞的骗局,蟒蛇是从马戏团借来的。

    1914年,袁氏祖茔守坟人韩诚匆忙赶来京城,向袁世凯报告:曾祖袁保中坟侧,夜间不时有红光出现,形同火炬,照耀四方。此外,袁氏祖茔附近还长出一株紫藤树,状似盘龙,长逾丈许。最后,祖坟附近还发现了一块刻有“天命攸归”字样的石块。袁世凯闻知大喜,即命将此保护起来。其实,这一切也都是急于当太子的袁克定一手导演的把戏。

    袁克定所做的事情贾兴连知道不少,为了杀人灭口,他向父亲建议杀了贾兴连,而袁世凯也正有此意,贾兴连最终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不过在贾兴连临死之前,他秘密托付亲信送到韩方手里一封信,先是说明了事情经过,而后叹道:“我本想用龙砚保住自己,袁世凯找不到龙砚就不会杀我,但天命难违啊,没想到还是先走一步了。韩兄,据我一些外籍友人说,日本人也在寻找龙砚。”

    炉里的火苗慢慢弱下来,最后除了一点点的星火外,已经没了任何温暖的感觉。韩方斜靠在椅子上,盯着那忽明忽暗的火星子,眼睛里闪现出一抹愁容。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凛冽的寒风吹入脖领,并迅速蹿到身体的各个部位,身上随即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冷啊!眼瞅着人都走光了,玉成探头向门外望去,大街上的行人步履匆匆,带着一脸疲倦和焦急往回赶;小商小贩也开始收拾摊子回家了;花枝招展的大姑娘、小媳妇也都不见了,偶尔走过一两个俏丽的身影,均把头部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闪亮的眼睛……迟疑片刻,玉成把门板挪过来,一块块按照槽子放好。

    房门关上,屋里顿时暗了许多,玉成又摸索着点燃蜡烛,小心翼翼地端着来到了内室。

    来到内屋,一股冷风吹来,玉成不禁打了个寒战,举起蜡烛一看,椅子上有个黑影,炉子里的火早熄灭了,黑洞洞的屋内多了几分令人不安的气息。玉成一愣,慌忙将蜡烛放在蜡台上,紧走几步到了近前,声音微颤:“师傅……”没有任何回应,玉成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拼命地摇晃着韩方的胳膊,带着哭腔喊道,“师傅,醒醒,你醒醒啊!”

    “哎哟,别摇了,都被你抓散架了!”韩方突然惊醒过来,龇牙咧嘴地制止。

    玉成顿时破涕为笑:“好,师傅您没死啊,可把我吓死了。”

    韩方顿觉一阵好笑:“你个小兔崽子,希望我这把老骨头快点入土啊,嗯?”

    听了这话,吓得玉成连连摆手:“不不,师傅,我可不要你死,我要你活到一百岁!”说完这话,玉成摸摸旁边的茶壶,里边的水早就变得冰冷异常了,他手脚利索地倒掉残渣,又用热水泡上一壶新茶,倒满一杯端至韩方近前。紧接着,他又拿过暖手塞到师傅怀中,蹲下身体向火炉中添了一些木炭,点起炉火来。等火苗慢慢燃起来,屋里顿时温暖了许多。

    自始至终,韩方一句话都没有说。

    看炉火烧旺了,玉成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傅,我看那个跛脚男人走了之后,您就把自己关在了屋里,这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莫非发生了什么事情?”

    红彤彤的炉火下,韩方的表情有些阴晴不定,良久后才叹出口气:“玉成啊,你我师徒二人就要大祸临头了!”

    “什么?大祸临头了?”玉成听到这里,惊得一下子站起来,半天没言语。

    韩方轻轻点点头,盯着玉成的眼睛问道:“你知道来人是谁吗?”

    玉成有些茫然地摇摇头,纳闷道:“不知道,难不成是阎王爷派来的索命鬼啊?”

    这句话说出口,倒是把坐在椅子上的韩方逗乐了,刚才的紧张气氛一扫而光,韩方指点着徒弟戏谑道:“嗯,不错,这个比喻倒是恰当,和索命鬼差不多。”

    看师傅一会儿愁眉不展,一会儿又满脸笑容,玉成更糊涂了,正欲再问的时候,韩方缓缓地说道:“袁克定。”

    “袁克定?袁大总统的儿子?”对于袁世凯的那些个儿子、女儿,老百姓虽然都没有见过面,但名字都知道,尤其是这个袁克定,一直以皇太子自居,袁世凯当皇帝,他也在其中充当了一把推手。甚至还有一些民间艺人把袁克定编入了戏中,偷偷在底下演唱,老百姓对这个袁大瘸子可是印象深刻。可玉成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今天来的这个跛脚的年轻人竟然就是袁克定就问:他来做什么?

    “来索命啊!”韩方长叹一声,微微闭上了眼睛,心中波涛起伏。

    玉成顿时大惊,他慌忙凑到韩方近前,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韩方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良久,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不过玉成却更加糊涂了,他就纳闷:“师傅,他让我们找龙砚,这是有求于我们啊,怎么会是来索命的呢?”

    “你不懂!”韩方摆了摆手,站起身在屋内踱了几步,这才转身说道,“你要知道,袁世凯的疑心病很重,为了封锁消息,他可以不择手段,其中几个风水先生的死亡就有颇多蹊跷。如果我们寻到了龙砚,为了他的千秋大业,只要东西一到手,我们也就成了无用的卒子,随时都可能被灭口,贾兴连不就落了这么个下场吗?可如果我们寻不到龙砚,没有完成他所谓的密旨,他必然也不会轻饶我们,到头来还是死路一条,所以我才说你把袁克定比喻成索命鬼,当真是非常恰当。”

    直到这时,玉成总算是听明白了一些,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突然说道:“师傅,那我们就跑吧!离开北京,跑得远远的,这样不就没事了?”

    韩方点了点头,少顷叹道:“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再说了,据贾兴连信中所言,洋人也在寻找龙砚,如果这东西真被西洋鬼子找到了,再带到国外去……唉!那可是我们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啊,不可以让他们带走啊!真要是那样,我就是千古罪人啊……”

    “可师傅,寻到龙砚或者寻不到都是死路一条,我们命都保不住了,哪儿管得了这么多啊?!”玉成在旁边干着急,忧心忡忡地说道。

    看到玉成急成这样,韩方偏过头来,微微一笑:“玉成啊,也莫要过于担忧,难道你还真以为袁世凯这皇帝能坐得长久?”

    骤闻此言,玉成面色大变,慌忙跑过去把房门用力关了关,这才转过身小声说道:“师傅,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要是被人听了去,可是要掉脑袋的。”

    “屋里就我们俩人,什么话都可以敞开了说。现在国内局势动荡不安,蔡锷于云南发兵,袁世凯的日子也不好过啊,估计他这皇位也坐不长久。不过,这对于我们寻找龙砚倒是个绝佳的机会,袁克定给了我一个特别的身份,还送来了特别通行证。凭借此证,可以出入任何场合,甚至有权利调动警署里的力量。”

    玉成接过韩方递过来的特别通行证,对折打开,上方还有袁世凯的亲笔签名,龙飞凤舞,倒是很有几分神韵,而师傅的身份是寻宝密使。看到这里,玉成不禁笑了:“师傅,寻宝密使,这名字还挺新鲜。”

    韩方点了点头,露出了一抹久违的微笑:“玉成啊,你跟了我几年,也不想连累你。现在我就给你一笔钱,你回到老家买块地,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都说过了,这可是关系到掉脑袋的事情,思来想去,还是不能带着你去冒险。”

    玉成终于明白了,原来师傅早就下定了决心寻找龙砚,先前的一番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或许是让自己知难而退。可跟着师傅几年下来,他就犹如自己的长辈甚至是父亲,在这个时候怎么能够离他而去?想到这里,玉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声说道:“师傅,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跟着您去,可千万别赶我走,不管生死我都要伺候您!”

    看玉成说得声泪俱下,韩方不禁有些动容,心中一动,慌忙弯腰扶起他,颤声道:“好,好孩子……”

    半个时辰后,大街上多了两条灰色的影子,一老一少,他们将自己的脸部包裹得严严实实,步履匆匆地朝前走去。顺着呼呼的风声,一个人的声音隐隐随风飘来:“师傅,都这么晚了,我们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中关屯。”

    “师傅,那里除了一些零星的店铺外,最西边全是太监们的坟墓啊,听说一到晚上就阴风阵阵,我们去那里干吗啊?这么晚了,怪瘆人的。”风有些大,吹走了年轻人后边的话。不过,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脚下的步子却没停,两人走得又急又快。

    走在前面的自然是韩方,当袁克定把这个特殊使命告知自己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一桩推不掉的买卖,等于是刀架在脖子上,你不干也得干,身不由己啊!韩方是个聪明人,接过那个特别证件便满口应了此事。当时袁克定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似乎已经看到龙砚摆在了面前。

    韩方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心中却是冷哼一声,凭一块砚台就能改了风水,这真是可笑至极!不过,袁世凯历来相信算命者所说,袁克定又急于巩固父亲的皇位,或许这才把贾兴连的话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吧……

    至于今夜为何要到中关屯,韩方自有思量。如果他没有记错,当初负责研墨的小太监和一位叫刘忠的“替僧”走得异常频繁,后来大清覆灭,龙砚不知所踪,那小太监也莫名其妙地失踪了。韩方一直感觉这里边大有文章,如果找到这个刘忠,说不定能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中关屯快到了,远远望去漆黑一片,偶尔几个坟头前还燃烧着一些冥币……几条脸色阴沉,行动诡秘的人影一闪而过,这更添了几分怪异,竟有种半夜遇见鬼的恐怖之感。玉成慌忙缩起了脖子,眼神警觉地瞅着远处,又向师傅靠近几分。

    “云轩古玩,应该就是这里了。”韩方在一个店门前站定,看着上方的牌匾心中默默说道。

    第三章 背后白影

    就在这时,突然从北边吹过来一阵风,玉成手中的灯笼也随风摇摆起来,借着风劲,面前的房门竟然徐徐打开了,黝黑的房间内突然冒出一股股的冷气……玉成吓得“妈呀”一声倒退数步,韩方却眉头微皱,一把拿过玉成手中的灯笼,抬步进了古玩店。

    屋里连一丝声音都没有,随着风儿的吹动,劣质的房门正在左摇右摆地晃动着,并发出了“咯吱咯吱”的怪声。韩方将灯笼举高,终于看清了房内的摆设:看起来像是一般的古玩铺子,有柜台和货架,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奇怪的是,人都去哪儿了?韩方眉头紧皱,心中不解,凭着多年断案的直觉,一股不祥之感浮上心头,心中闪过一丝隐隐的不安。他知道这种铺子的格局,前面是门面,后边应该就是休息的住处,韩方迈步向前走了几步,随手掀开遮掩的布帘,透着微弱的灯光看过去,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呈现在面前。

    院子中间晾晒着几件衣服,白色的衣袖随风迎动,像是鬼影在随风飘摇,正张牙舞爪地面对着他们。玉成胆子小,差点又要叫出声来,韩方手轻轻一摆,沉声道:“有些不太对劲,我们进屋看看。”别看韩方年近五十了,动作倒是麻利,说话的工夫已经到了房门前,只见他轻敲房门,伴随着“咚咚咚”的敲击声,内室的门也应声而开了!

    韩方大惊,刚要进屋,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怪叫,回头,却发现玉成如筛糠一般抖动起来,已经吓得上气不接下气:“师傅,有鬼啊,刚才我看到有个鬼影子,‘嗖’的一下就飞走了!哎哟妈呀,吓死我了!”

    “什么鬼呀神的?速速跟我进屋!”韩方心中着急,拉起玉成就进了房间。

    灯笼照亮了屋内的一切,这次不止是玉成,就连韩方都倒吸一口凉气。地板上躺着一个男人,五花大绑,赤身裸体,嘴巴歪斜,双眼凸出,更令人感到惊惧的是男人的下体,肛门处竟然有一截活动的尾巴,暗红色花纹,很像一条蛇的尾巴。

    玉成这次是真吓傻了,一下瘫软在地上,身体瑟瑟发抖。韩方急走两步,看到地上的男人翻着眼白,尚有一口气息,他慌忙俯身问道:“你是刘忠?”

    男人已经无力点头,只是翻了下白眼,韩方急道:“你知道龙砚在哪儿吗?”

    突然,那男人喉咙中“嗬嗬”作响,刚才泛白的眼睛也出现了血红色,嘴唇咬紧,男人的脸变成了猪肝色,爆发出一声大叫,头一歪,死了。同时玉成也惊恐地看到,那条蛇的尾巴已完全钻到那男人身体里面去了。

    “师,师傅,这是怎么回事?”玉成摇晃着想站起身,可双腿就是不听使唤,显然被吓得不轻。

    “唉!”韩方叹了口气,“看来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有人先对刘忠下手了。”

    不过,玉成可没想这么多,他最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这蛇怎么就爬到那个男人的肚子里去了呢?

    韩方眉头微皱,徐徐道来:“行凶之人还真是歹毒,为了逼迫刘忠说出龙砚的下落,竟然使用了这么阴险的手段。看样子,他们应该是预先把蛇装在了竹筒里,然后用香火烤热竹筒,蛇怕热,情急之下蹿了出去,而竹筒的出口正对着刘忠的肛门。蛇头蹿出,见空就钻,刘忠痛苦万分。蛇的半截身子进入体内,人暂时不会死亡。不过,当整条蛇全部钻入人体后就会窒息而死……明白了,你刚才曾说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或许那个白色影子就是凶手,他听到动静就跳墙跑了!”

    “师傅,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玉成有些着急,本来是找知情人,没想到他们刚到人就死了,这的确有些麻烦。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阵嘈杂的声音,韩方和玉成一惊,慌忙从窗户探头向外望去,院内竟然涌进来许多的警察!这速度也太快了,不容他们有任何思考的余地,房门就被人用力踢开,看到躺在地上早已死去的刘忠,顿时有人大声嚷嚷起来:“队长,尸体在这里,凶手还未来得及逃脱!”

    这警察话音刚落地,韩方的心中便是一沉,看来他们早就被人盯上了,知道刘忠必死,歹人便来了个顺水推舟,把这桩人命案子扣在了他们头上。师傅沉得住气,玉成一听这话就急眼了,当即喊道:“我们没杀人,你们弄错了,这人不是我们杀的!”

    “废话少说,人证物证俱在,还敢狡辩!”一个粗声大气的声音传过来,再看时,门口多了个肩膀带衔的长官,个头接近一米八,高大威猛,气势不凡。

    韩方不急不躁,缓缓向前走了两步,微微笑道:“您就是警察局的队长?”

    “废话!”男人眼睛一翻,有些不耐烦。

    韩方点点头:“嗯,那我就知道了,你就是秋坤元,外号秋老虎。”

    秋坤元一听,呦喝,这老头不简单,竟然连我的外号都知道,爷还真得好好会会他。想到这里,秋坤元神情一凛:“刚刚我们接到报案,说在中关屯的云轩古玩店发生了一桩命案,刘忠被杀,凶手是一个微胖的老头,还有一个二十来岁身穿灰色衣服的年轻人。嗯嗯,不错,现在都对上号了。说!你们是怎么杀死的刘忠?如实招来!”

    “有人报案?那我来问你,报案人现在哪里?”韩方镇定自若。

    秋坤元一愣,说道:“报案人是打来的电话,并没有直接到警察局,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说到这里,他的底气明显有些不足,声音也弱下来。

    韩方点点头:“嗯,如果说报案人便是目击证人,他曾经亲眼看到我们两人杀死了刘忠,可他现在却不在跟前,怎么就说有了人证?再者,刘忠的死因你们都没有查清,罪犯是用什么手段杀死了他,这些都无从知晓,你怎么就说有了物证?如果单凭一个电话便可以断定是我们杀死了刘忠,那这世间的冤假错案岂不是太多了?”连续几个问题抛出,顿时把秋坤元问了个张口结舌。

    嗨,这老头还挺厉害,秋坤元上下打量一番,语气也缓和了许多:“好,就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也得等我们一一排查之后。现在,告诉我你的名字?为什么深更半夜来到这里?”

    “我姓韩名方,今晚到古玩店也算是公务在身。”韩方不咸不淡地说道。

    秋坤元心中一惊,又把韩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才点点头,说道:“哦,原来你就是京城大名鼎鼎的韩仙人啊,你不就是个算卦的吗?还公务在身,你还以为这是大清啊?”对于韩方,大家算是耳熟能详了,知道他曾经在晚清时期做过官,而且口碑还不错。不过,今儿个他却说自己公务在身,这多少令秋坤元有些哭笑不得,一个算卦的,竟然还摆起了官架子,太滑稽了。

    韩方心中暗暗着急,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没有时间和秋坤元在这里干耗。想到这垦,韩方迅速从怀中掏出了证件,径直递到秋坤元的面前。

    秋坤元满脸狐疑:“这老东西又在耍什么花样?”一把接过,对折打开,看到里边大红的印章和袁世凯的亲笔签名后,秋坤元顿时大惊失色,慌忙递还给韩方,口气一下子变得谄媚起来:“误会误会,没想到韩先生是大总统的密使,自然和本案无关,误会,一切都是误会。”

    韩方没有心情再搭理秋坤元,仔细勘察了房内的每个角落,没有发现凶手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看来如果要勘破此案,还得要从刘忠肚子里的蛇下手了。想到这里,韩方在秋坤元的耳朵边密语了几句,听完后秋坤元惊恐地看着刘忠的尸体,半天回不过神来,良久才嘶声喊道:“快,快让验尸官进来!”

    离开了后院,韩方和玉成来到前面的店面,架子上的砚台整齐有序,随手抹一把,上边一点儿灰尘都没有,这说明经常有人擦拭、清扫这些砚台。转过头,看到柜台上还放着一杯茶水,水早就凉了,茶水变成了暗红色,茶杯边缘浸上了一条暗红色的印子,依照这杯茶来看,冲泡的时间应该是在中午时分。也就是说,中午之前这里应该一切正常。

    韩方随手拿起一方砚台,翻过来向底下一望,刻着“清溪”二字。他稍一思索,又连续看了好几块砚台,底部均有“清溪”二字,看来这些砚台全都是出自清溪县了。难道这刘忠和清溪县有着什么关系?当年的龙砚也是产自清溪,难道这里边还隐藏着什么隐情?

    沉吟片刻,韩方随手拿过一款砚台揣入怀中,之后又折回到正堂。看到验尸官已经剖开了刘忠的肚子,几个警察早就准备好了家伙什,小心翼翼地从腹腔中拖出一条近半米的毒蛇。这蛇还没有死,蛇头左摇右晃,蛇身上沾得全都是鲜血,胆小一些的警察退出了足足数步,吓得闭上了眼睛。

    秋坤元看韩方进来,小心翼翼地问道:“韩先生,这蛇还活着!”

    韩方眉头微皱,叹气道:“这种蛇比较少见,应该是什么地方特有的,询问一下捕蛇人,向他们打听蛇的生长之地,然后再顺藤摸瓜,看看最近有什么可疑人买过毒蛇,如果能画出那人的容貌,就可以一一排查了;其二,如果我没猜错,打电话报案的人应该就是行凶者,把这附近能打电话的铺子查一下,看看究竟在哪里打的电话?打电话的是什么人?查清楚这些,案子就会有些眉目了;其三,古玩店里还有个伙计叫德子,跟了刘忠差不多一个月时间,他现在突然消失了,或许和本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定要加紧排查找到此人,如果有消息,劳烦队长第一时间通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