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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这些话,韩方转身就走。秋坤元此时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眼瞅着韩方要走,他慌忙在后边问道:“先生这要去哪里啊?”

    “清溪县!”似乎是故意喊出了此话,院中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冬天,是没有人愿意早起的,树木都还在沉睡,整个世界看起来死气沉沉。天气很冷,风很大,刮得脸生疼。枯黄的叶子终于熬不过这么凛冽的寒风,纷纷掉落,使得光秃秃的树干更显悲凉。街道上的行人稀少,似乎整个大地还没有苏醒过来……

    前方不远处,有个背着包袱的年轻人冻得鼻尖发红,他用力搓着双手,转头对旁边的韩方说道:“师傅,这天可真够冷的。”

    韩方外面套着一件宽大的灰色风衣,头上扣着一顶毛茸茸的帽子,双手插入衣袖中,这次他走得不急不躁,稳稳当当,声音里也多了几许洪亮:“玉成啊,早起的鸟儿有食吃,这个都不知道啊,嗯?哈哈……”爽朗的笑声引起了旁边人的侧目。

    玉成左右环顾,嘴角一撇:“师傅,您说得是哪跟哪啊,我说今儿个天冷,您却说早起的鸟儿有食吃,这,这简直是驴唇不对马嘴嘛!”

    看着玉成纳闷的眼神,韩方的脚步停下来,这才低声说道:“徒弟啊,以后你就明白了……”话音未落,面门突然袭来一阵冷风,一个男人从对面跑来,旋风般冲过玉成身旁。

    玉成身体一歪斜,屁股顿时坐在地上,痛得“哎哟”直喊,抬手指着那条黑影骂道:“没长眼啊你?!哎哟,我的屁股哟!”紧接着,玉成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突然向怀中摸去,脸色瞬时变了,有些惊慌失措地喊道:“妈呀!钱袋,钱袋不见了!”

    韩方心中也是一凛,他扶起玉成,眉头微皱:“怎么回事?”

    “师傅,咱们的钱袋不见了!”玉成的声音变成了哭腔,眼泪差点就流下来了。要知道,袋子里是他们所有的家当,都说是穷家富路,为了以防万一,把钱都带上了,这下可好,竟然弄丢了,这可怎么办啊?

    看到玉成着急的样子,韩方轻轻拍拍他的肩膀,透过清晨的薄雾环顾四周,少顷,脸上竟然露出了一抹微笑。玉成看着师傅的表情,怔住了,难道师傅是因为心疼钱,傻了?他嘴角瘪瘪,正欲劝劝的时候,却听到韩方边拉着他继续向前走,边缓缓而道:“徒弟啊,师傅的绰号是什么?”

    玉成一愣,挠挠头:“师傅,京城里老百姓都喊您韩仙人……可,可这和钱袋有什么关系?”

    韩方先是笑而不语,片刻后才正色道:“既然如此,那让为师算上一卦。嗯,根据卦象得知,我们继续向前走,约三百米之外能找到丢失的钱袋。”

    玉成听了转怒为喜,但也有些半信半疑,他伸长了脑袋向前看,准备小跑着到前面先看看的时候,却被韩方一把拉住:“徒弟,做任何事情都不可急躁,跟着为师慢慢走,呵呵。”玉成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但看到韩方气定神闲,也只好半信半疑地跟在旁边看个究竟。

    韩方目不斜视,脚下不停,玉成却一直盯着地面,唯恐漏过了哪块土地。约三分钟后,突然听到他大喊:“我的钱袋!”韩方低头,钱袋就在他们二人的脚下。

    弯腰捡起后,韩方微微一笑,塞到玉成的怀中:“这次可要看好咯。”说完这话,举步继续前行,惊得后边的玉成半天没回过神来。

    次日黄昏,清溪县。

    昏暗的暮霭,渐渐低压下来,天地缝合了,无边无际的麦田由碧绿变成了湛蓝和暗灰。透过松林的缝隙,望见那夕阳坠落下去,收敛了它的光彩,然后抛下云朵,独自溜到了地平线下。云朵们不能借助于太阳的美丽光彩来梳妆打扮自己了,色彩由绯红到粉红,渐渐暗淡下去。

    此时韩方和玉成已经来到了清溪县,他们没有来得及歇息,想直接赶到龙眼山。面前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包。翻过这座山,应该就会有人家了,到时候便可以借宿休息了,韩方心里思量着。

    刚才还是黄昏时分,景色十分绚丽,转眼之间天空成了黑墨色,他们两人顿时被黑暗所笼罩,除了脚下那条弯弯曲曲的山路,耳朵里全是乌鸦的叫声……玉成心里有些抖,打开手电筒向前方晃了晃,到处都是枯枝败叶,碗口粗的树木张牙舞爪地矗立两旁,似乎随时都会俯压下来,有种令人窒息的感觉。

    玉成缩缩脖子,正想和师傅快速通过山路的时候,前方却突然传来一声低喝!他吓得“妈呀”一声靠在师傅侧面,手电筒颤颤抖抖地向前方照去,这下子差点把玉成吓得尿裤子,前方三米之外,竟然站着两个厉鬼!

    他们脸色煞白,眼珠子发红,身上的白衣随风飘动,乌黑的眼睛闪着一丝丝恐怖的光芒,玉成的手电筒差点掉在地上,就在这时,听到其中一个女鬼低声厉喝:“拿钱来,拿钱来……”玉成吓傻了,他不由自主地去掏钱,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按住,韩方冷哼一声:“装神弄鬼,这年头,连劫道的都改行头了?”

    听了这话,对面的两鬼明显一怔,迟疑片刻,旁边那人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大刀,身体一拧,到了韩方的近前,二话不说,举刀就劈!玉成在旁边都吓呆了,眼珠子都快惊了出来,不过韩方却稳如泰山,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哐当”,随着一声巨响,在玉成吓得差点尿了裤子的时候,突然感觉眼前那么一晃,一条白色的影子急速飞来,随后那柄明晃晃的尖刀落地。

    刚才装神弄鬼的那人吓得目瞪口呆,还未缓过神来的时候,白色影子如蛇般又飞了过来,这次却是他的脖颈。随着一声惊叫,他的脖子已经被死死缠住,前后也就三秒钟,接着一声惨叫,一股鲜血喷涌而出,那人圆圆的头颅竟然飞了出去,撞在旁边的干树枝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第四章 深宅迷雾

    “啊,鬼啊,有鬼啊!”

    一声惨叫过后,刚才的女鬼蹲在地上,如筛糠般抖动起来。那人没了头的半截身体也应声倒地,发出了重重的一击。

    白色影子又飞了过去,而这次的目标则是地上假扮女鬼的人!就在她的瞳孔放大、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低喝:“住手!”随着韩方的低声阻止,白色影子迅速抽了回来。

    地上的女鬼似乎刚刚反应过来,她跪爬着到了韩方近前,并迅速扯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张惊慌失措的中年女人的面孔,并泪流满面地求着韩方:“爷爷,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我和那刚刚死去的男人是夫妻,一时起了贪念,便在这里假冒厉鬼吓唬路人,骗取钱财,我们该死,我们该死!可家里还有老母和孩子,求求您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你走吧。”韩方看看旁边的半截尸体,叹了口气。

    女人一怔,瞅瞅自己的男人,脸上又是一阵惊惧,她朝不远处看看,害怕那白色的影子再次飞来,吓得再也不敢耽搁,扭头就跑!

    前后也就几分钟的工夫,玉成似乎刚刚回过神来,他朝身后看看,什么都没有啊!刚才难道真是见鬼了?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韩方转头,朝着身后幽幽说道:“把他打跑就行了,为何还要伤他性命?你做事真够残忍的。”

    “师,师傅,您在和谁说话?”玉成吓得身体直抖,看看后面,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啊。

    突然,黑暗中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嗓音略粗,有些缓慢:“他想要你的命,我就先要了他的命,因为你不能死。”

    韩方点了点头,道:“昨日清晨,钱包被小偷拿走,是你帮忙取回的吧?”

    对方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此时的玉成终于恍然大悟,他惊道:“师傅,我总算明白了,原来那天丢失的钱袋,是,是他帮我们找回的。”玉成战战兢兢地看了看身后,一片黑暗,不知道的真以为在某个角落中隐藏着一个可怕的幽灵。

    “嗯,连人都肯帮我们杀,何况是个钱袋?自然会帮忙追回来。我算计着他追回钱袋的时间,所以才说三百米之外定有钱袋。果然办事利索,几分钟后不偏不斜地扔在了我们脚下。”韩方若有所思,耳光掠过那具无头尸体,心中却有些堵得慌。

    “你果然是个聪明人。”声音响起,令人不寒而栗。

    玉成有些回过味来了,他凄到师傅近前,忌惮地向后瞅瞅,悄声道:“师傅,这究竟怎么回事?他到底是谁?”

    韩方瞅着黑黝黝的树林,风吹树叶,一阵冷风灌人脖领,他向前踱了几步,缓缓道:“就在袁克定走了之后,你就来了。还有,在云轩古玩店的时候,其实你就躲在不远处暗暗观察,因为警察围了过来,所以你和院子没有靠得太近。我知道你的存在,这才故意高声说出了清溪县,其实不是说给秋坤元听的,而是在说给你听。”

    转头,韩方又对着玉成自嘲道:“徒弟,你知道昨日清晨,为师为何说早起的鸟儿有食吃吗?诺,这人就在咱们身边。”

    黑暗中,终于顺着风声又传过来一缕声音:“你的确够聪明,却不够狠,他也算没有找错人。”

    韩方一摆手,朝着黑暗朗声说道:“袁大公子的人怎可以怠慢?都是自己人,就不必再躲着了,出来吧!”

    话音未落,玉成感觉到眼前突然一晃,一个白色的身影闪现眼前。他这才知道,原来这人竟藏身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怪不得看不到人影,细看下去,却又是一惊,此人身形娇小,双目如电,面若寒霜,一双大大的眼睛不带任何感情,让人不敢逼视。

    当然,不光是玉成,连旁边的韩方也吃了一惊,听声音以为是个粗犷的男人,但万万没想到藏在暗处的竟然是个女子!

    这女子长相颇为俊俏,不过心狠手辣,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机器。玉成匆匆看了一眼,就把目光从她身上挪开了,唯恐招惹了她。

    韩方抬头看看天色,似乎是说给玉成听,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该走了,看样子今晚会下雪啊。”说完话,抬脚向前迈步。

    玉成偷偷向后瞥了一眼,女子也不说话,如影随形地跟在他们身后。玉成感觉后背直冒冷汗,刚才那人的惨状挥之不去,这姑奶奶真是杀人不眨眼啊!如果以后让她天天这么跟着,和刀架在脖子上有什么两样?

    玉成张张嘴,最终还是没敢吐露心中的想法,韩方却突然问道:“姑娘,看你身手不错,以前是做什么的?”

    “杀手。”声音从后边飘来,吓得玉成又是一激灵。好好一个大姑娘,偏偏口发男声,还从事这种职业,真是怪异。

    韩方不为所动,继续追问:“是袁大公子的杀手?”

    “你怎么想都成。”冷冰冰的声音。

    韩方心中暗笑,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还让我怎么想都成,看来这个女人怕是有些古怪。他深吸口气,皱了下眉头,突然停住脚步,盯着女子的眼睛:“袁大公子派你来,我想不外乎有两点:第一、监视我的行踪,有什么意外状况可通过你随时向他禀告;第二、据我所知,现在有几方面的势力都想得到龙砚,甚至还包括外国人。有你在我身边,可以保证我不被别人所用,或者说,万一我有异心,你可以先发制人。”女人的面皮抖动了一下,双目中突然寒光一闪:“你说得没错,你若有异心,杀。”

    玉成脖领里突然灌入一股冷飕飕的寒意,他扯住了师傅的胳膊,正想说句悄悄话的时候,韩方给个眼色,玉成慌忙闭紧了嘴巴。

    随即韩方点点头,问出了今晚的最后一个问题:“姑娘,这么说,你既是保护我的人,但同时又是一个随时会要我命的人了。呵呵,果然有些意思。对了,请问姑娘怎么称呼?”

    “林筝。”

    “林筝……”就在韩方喃喃自语的时候,他们已经看到了一户人家。

    玉成的眼睛一亮,奔波了一天一夜,今天终于可以稍作休息了。转头看师傅,却发现韩方双眼发亮,表情凝重,似乎发现了什么。正欲问的时候,韩方突然指着前方的宅院对玉成说道:“这户人家里刚刚死过人,不知道我们该不该冒昧前去打扰?”

    哎哟,经师傅这么一说,玉成这才注意到院门口挂着两只白色灯笼。挂白色灯笼代表家中正在办丧事,的确不宜过去打扰,可眼瞅着周围就这一户人家,如果不去敲门,难道要在这山上过夜?那不饿死也得冻死啊!

    “走,我们先过去看看。”韩方略一沉吟,随口撂下一句话。

    走到近处他们才发现,这还是个大户人家,门口处挺气派,还有上马石等物,朱漆色的大门,上方用苍劲有力的笔法写着两个字:刘宅。不过,除了那两个迎风飘舞的白灯笼,门口连个人影都没有,风儿吹过,冷飕飕的更显寒意。玉成看了看师傅,紧走两步,上前轻叩门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足足过去了一刻钟,就在玉成心都发凉的时候,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里面有个老妇人探出头来,差点撞在玉成的脸上。微弱的光线下,师徒二人发现她的一只眼睛瞎了,泛白的眼珠子有些瘆人,另一只浑浊的眼睛警觉地看着这几个不速之客。玉成本来紧紧贴在门边,眼见出来个怪老太太,他跳着脚连退数步,“呼哧呼哧”喘了几口粗气。

    韩方见多识广,他有些嗔怪地狠狠瞪了眼玉成,然后拾阶而上,满面堆笑地说道:“老人家,冒昧叨扰,莫怪莫怪,我们三人今夜想借宿府上,不知……”话音未落,老妇人一下推开了大门,身体向旁边一闪,满是皱纹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笑容,干瘪的嘴里嘟囔着:“是过路的呀,快进来吧。”

    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这倒是让韩方和玉成有些意外。玉成挠挠头,不禁对刚才的失礼有些自责,常听师傅提起:只要是人心向善,哪怕是再丑陋的人也有可爱之处。再瞅瞅身后的女人,虽然长了一张漂亮脸蛋,杀起人来跟杀鸡似的,想想就会不寒而栗。玉成缩缩脖子,不再胡思乱想,随着韩方进了院子。

    步入院子,玉成傻了,韩方更多的则是震惊。虽然知道这是个大户人家,可没有想到的是,里边的建筑当真是奢华大气。正房四开间,左右各两个厢房。正面呈水平高墙,侧面呈参差错落的外观。墙面涂抹石灰,顶覆蝴蝶瓦。大门以青麻石做框,水磨青砖门罩,色调和谐庄重。水磨青砖凹形照壁,砖缝线角细腻。颇有“绿树村边合,青山廓外斜”的意境。韩方虽然见多识广,见此也是连连赞叹,没想到这荒郊野外,竟会有这么一处深宅大院。

    “先生,里边请。”看韩方在院内驻留片刻,老妇人做了个“请”的姿势,韩方点点头,举步随老妇人进了正厅。

    韩方、玉成相继落座,林筝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用冰冷的目光迅速地看了看屋内,默默地坐在旁边的侧座上。老妇人先奉上三杯茶,这才低声说道:“夫人在服丧期间不便见客,还请见谅,我这就给三位准备吃的,各位晚上可以到厢房就寝。”

    “有劳了。”韩方点点头,以示感谢。

    老妇人刚刚离去,韩方就看到门口探出个小脑袋,滴溜溜的大眼睛直转,并在他们三人身上来回打量着。韩方最喜欢孩子,他轻轻招手示意他进来,孩子也不胆怯,随即进了屋内。韩方笑吟吟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阿宇。”这孩子倒不认生,说起话来声音脆脆的。

    韩方细细打量过去,这孩子估摸着十一二岁,浓眉大眼,瞅着很是机灵。韩方指指院外的白灯笼,小声问道:“阿宇,这……”说到这里,韩方一下打住了,毕竟是借宿,好像打听这么多事有些不太合适,所以适时住了嘴。不过这孩子很是机灵,看到韩方欲言又止,他却毫不忌讳:“家里死了人,是我爹。”

    “你爹?”韩方心中有些狐疑,甚至有些惊讶。这孩子看起来不小了,也应该明白生死的含义,父亲死了,却从这孩子脸上看不到一丝丝的悲伤和难过,这有些不太正常。

    “对啊,是我爹,不过我和他没感情,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孩子看韩方的表情有些僵硬,又在旁边补充道。

    哦,从来没有见过父亲?或许是常年在外做生意吧。韩方怜惜地摸摸孩子的头,不打算问下去了。但阿宇似乎还想继续说下去,他的脸上有了喜色:“大伯,虽然我没有见过父亲,可听我娘说,我爹可厉害了,他在京城还做过官呢,据说是和皇上差不多大的官。”

    看到阿宇说得有模有样,口气还挺大,韩方不禁一乐,笑问道:“哟,这官可够大的,大伯也是从北京赶来的,你说说名字,看看我认识不?”

    阿宇眼睫毛一眨,重重点点头:“那你肯定认识我爹,我娘说他可厉害了。哦,他叫刘云轩。”

    孩子的话音刚刚落地,不仅是韩方,就连旁边的林筝都把头转了过来,此刻终于明白了,他们竟然误打误撞到了刘忠的老家。据说他入宫前叫刘云轩,后来改名为刘忠,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刘忠的老家竟然就在清溪县。

    同时,韩方也明白了孩子话中的意思,刘忠是皇帝的“替惜”,按照常理来说,那还真就和皇上不相上下了。或许是女主人不愿直言提起,所以告知孩子父亲在京城里做大官。

    当然,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所有的“替僧”都是太监,太监怎么会娶妻生子?还有这么大的产业?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韩方低头沉吟的时候,房门又轻轻被推开了。

    门口站着一个中年妇女,脸色苍白,眼睛微红,似乎刚刚哭过,虽然保养得还算不错,但岁月的痕迹还是刻在了脸上,眼角的鱼尾纹挥之不去,头发也多了一些银丝。进屋后,她用眼睛一一扫过室内之人,最后将目光停在了韩方身上。妇人先微微点点头,然后才轻声说道:“听闻先生从京城来,所以过来一见。”说到这里,她朝阿宇瞪了一眼,声音变得严厉起来,“还不回去睡觉。”

    “娘!”阿宇撒了下娇,妇人提高了声音:“睡觉去!”这孩子看了韩方一眼,不情愿地推门出去了。

    “小孩子不懂事,请先生见谅。”妇人走过来,扯过凳子轻轻坐下。

    韩方点头,并没有点破刚才的事情。原来,就在他们和阿宇聊天的时候,门缝处突然多了一双眼睛偷偷向屋内张望。当孩子提到“刘云轩”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睛不见了,随即妇人推门而入,显然刚才有人在监视他们。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刘云轩死了,说不定可以从这位妇人嘴里探听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当然,还有个人比韩方对这事更感兴趣,那自然是玉成了。他此时犹如坠入了五层迷雾,脑子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刘忠是一个太监,这会儿又是孩子又是老婆的,究竟怎么回事?

    第五章 真假难辨

    这世上要说“公鸡下蛋,母猪上树”,会让人感到这是天方夜谭。但太监虽为阉割之人,可是太监娶妻在历史上却屡见不鲜。尽管离谱,但历朝历代都有这样的事。

    唐朝,高力士见文官吕玄晤女儿聪明漂亮,举止娴雅,惊为天人,于是娶以为妻。吕玄晤随即被擢为少卿,后出任刺史。唐肃宗时太监李辅国,因为皇帝宠信他,便替他娶了元擢的女儿做夫人,元擢因此得为梁州刺史。

    离现代最近、最有影响力的是晚清慈禧太后的红人“小安子”娶妻。“小安子”大号安德海,清末宦官,史载:“(其)讲读《论语》、《孟子》诸经;艺术精巧,知书能文。”咸丰帝死后,安德海成为慈禧的心腹,充当那拉氏和恭亲王的密使,奔走于热河和北京间,使辛酉政变一举成功,除掉了肃顺、载垣、端华,剥夺了顾命八大臣临政之权。

    同治七年(1868)冬天,小安子在北京最大的酒楼“一品香”举行喜宴。小安子身穿蟒袍,头戴花翎,他在这里光明正大地娶媳妇呢。娶的是徽班唱旦角的美人、艺名“九岁红”、人称马大奶奶的马小玉。慈禧太后特地赏赐了白银一千两、绸缎一百匹,随了一大份“份子”,以示对小安子的宠爱。太监娶妻的稀罕事迅速在北京城传播开来……

    妇人端庄而坐,说话不急不缓,她没有先提刘忠的事情,而是抛出了一些历史故事,当然这也是点睛之笔,意指太监娶媳妇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韩方点点头,她说得没错,底下有些有权有势的小太监会在老家置办家产,然后娶上一房太太,作为男人这一生总无遗憾了。

    看到韩方认可,妇人眼角的鱼尾纹涌上来,脸上多了一丝苦笑:“可惜,即便是太监能娶妻那又能怎么样?照样是个摆设而已,无法延续后代啊!”

    “刚才那孩子?”听到这里,韩方试探着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