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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识他时,她也知道他已经快订婚,可就自不量力。结果只能像漫画或爱情电影里的悲剧美少女,远走他乡,一走了之,戏剧般浪漫又凄美。

    可现实一点都不可怜配合她应该哀怜的心情。

    “悲剧美少女”是她自己美化的。

    真相是,她既不美,也不是少女:繁琐的签证手续除了罗嗦麻烦,更是半点也不凄凉美丽。完全不是衬上柔焦,搭配幽柔伤感的主题曲,停格处理的电影画面那样——

    那样忧伤哀怨婉转的回眸一望,泪光偷闪,无奈感伤的在他结婚的那一刻,或者前一天,神情凄楚的登上飞机……

    那几天,她将自己关在狭小的公寓里,帘幕全拉上不见光。吃了睡,睡了又吃,然后再睡再吃;吃,又吃。

    完全像一只猪,而且又侮辱猪。

    然后她就开始睡不着。

    心绞痛,破了一个洞。

    水温热,一直滑过她脚踝。望着空溜的脚踝,她陡然呆了一下。

    脚链断了以后,她没再系上新的。脚踝空了,没了束缚,却教她有点不习惯,总有种暴露的感觉。

    赤身裸体的暴露,没处隐藏。

    宗教大师说,面对它,接受它,处理它,放下它。

    很抱歉,她没有那样的修为。只是像只鸵鸟,不再提起那一段,不愿再去想。

    那一段。

    一厢情愿的爱,自以为执着的情。自虐不正常。

    但正常或不正常,千里遥迢,那一段都该结束了吧。

    爱情到处都是,总会有她该有的一段吧。

    每个人都会有过去的。所谓过去,过去就让它过去了。

    ※※※

    换好衣服,匆匆离开更衣室。走出大门时,无意的朝侧对门的咖啡室望一眼,似曾相识的~抹灰色霎时窜入眼底。谢海媚低讶一声,不由自主停下脚步,看着那个人。

    啊,是他。

    那个人,花花公子的那个裸女——

    瞧她语无伦次的。正确的说,和她同时“欣赏”裸女的那男人。

    他桌上搁着一杯咖啡,悠闲的低头看着报纸。

    偶然吧。

    可小说性的太巧合,巧合得跟假的一样。

    她转头想走,脚却自己动起来,中邪似的往里头走去。

    “啊?”

    进去了才回魂,连忙低头后退,作贼似蹑手蹑脚急着逃开现场。

    经过他,他恰巧——又是一个恰巧——抬起头,居然、居然认出是她!

    “嗨。”朝她微笑点个头。

    对上他的视线,假装没看见就太那个了,谢海媚讪讪的,也点个头。

    她有些气自己的反应。大大方方的打个招呼、应酬微笑一下就结了,偏要自我意识过盛,搞得跟贼一样,多心虚又假害羞似。

    “喝咖啡吗?”

    惊一下。问她的吗?

    她犹疑的看看他,他也在看她。

    是问她没错。

    再气自己小家子的反应。突然赌了气,走到他面前。

    “不,谢谢。”一开口就又觉得错,人家又没说要请她。

    “那么,喝点热茶?还是可可?”

    她摇头好像有点太矫情,连忙说:“茶。”

    他站起来。

    “啊,我自己来。”真是做什么错什么,慌忙的阻止他。

    跟星巴克一样,服务人员不到桌前来,要自己到柜台点东西自己拿,全都是自助,自己为自己服务。

    他跟过去,站在她身后。

    被围城了似。

    “让我来吧。”他伸手掏皮夹。

    “啊,谢谢,可是——”连认识都算不上。

    没让她拒绝,他微笑比个手势,付了帐,还帮她拿着热茶,周到的又取了牛奶蜂蜜。回到桌位,替她拉开椅子。

    体贴周到,专门伺候她似。

    怎么忽然冒出这想法?她偷红脸,觉得赧然。

    而且第一次碰面,就让人家替她付了帐。更那个了!

    “常来这里游泳吗?”他比比帮她拿的、用来调味的牛奶及蜂蜜。

    “不,偶尔才来。你常来吗?”她摇手,喝原味茶。健身项目那么多,奇怪他怎么知道她来游泳。

    “我习惯每天运动,但不一定都来这里。我看你好像还不大习惯。现在觉得好一点了吧?过段时间,等你习惯了,就不会觉得那么累了。”

    他在说什么?她半倾脸,半显疑惑。

    他微微扯动嘴角,眨了眨眼。

    咦!不会吧?

    猛然会意,她在心里惨叫一声,简直窘透了。想到自己刚才手脚乱挥,像只落水鸭的丢脸情形,满脸胀得通红。

    “我……呃……”根本没想到。张口结舌,反应钝又呆。

    “真的很巧对不对?”

    “是很巧。”终于,笨拙的吐口气。

    老实说,她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巧合”。

    “刚才真不好意思。不知道是你,还没跟你道谢。真谢谢你。”弯腰低头半鞠躬,很正式的道谢。

    却惹他笑。

    “不必客气。你这么慎重,反倒让我觉得别扭。”

    他只是顺手抓她一下,只是举手之劳,她如此郑重,他反而有点不习惯。

    “我叫箫潘,叫我萧就可以。”他伸出手。“啊,我是谢海媚。”连忙回握。

    唉,又慌手慌脚了。竟然_直没想到请问对方的名字,如此不懂交际处事。

    “谢海媚……”她名字直接以英文拼音,外国人念起来拗口,常卷成一团。“不好意思,说得不好。”

    “我的名字比较不容易念。

    “我可以叫你媚吗?”跟五月一样的音。

    太亲密了。

    “可以叫我海媚。”

    “海……媚……”他试叫一声,顺口多了。先说个“嗨”,再加上“五月”的音,一点都不困难。

    “那个海,发音时再轻一点。像这样,海……媚……”受不了那个去声音,她忍不住出口纠正。

    “海……媚。”他又试一次,叫得柔情又缠绵。

    可对他,大概没差,根本体会不出那差别及缠绵。

    他们用英文的,不明白他们中文名字里所隐藏的意涵与声韵的缱绻。

    他们动辄喊对方的名字,认识一天跟认识三年的,都叫得同样亲热。

    不明白他们用中文的,在唤一个人时,口里吐出那名字时,所隐含的亲疏远近关系与深浅冷柔的感情。

    像那声“媚”,她是不会让一个认识不深的人这么唤她的。

    不是说,单唤她名字里的一个字就表示有某种暧昧或亲密的嫌疑,当中还有口气与态度的因素。但愿意被人如何叫唤,却绝对跟她的主观情感有着关连。

    “潘先生——”

    “叫我萧就可以。”不是在什么正经八百的场合,他习惯这样的随意。

    “萧……嗯,老实说,我有点不习惯。第一次碰面就直接喊人家名字,总觉得有些奇怪。”

    “可我们并不是第一次碰面。”他玩笑提醒。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在许多场合,我们也只称呼对方的姓的。

    有些人比较传统,对认识不深的人更只称呼对方的姓,不过,多半的人不会这么严肃就是了。先生奇书网什么的,叫得我都觉得自己伟大了起来。”

    他明白?谢海媚为自己先前的武断又赧然起来。

    “好吧。”他表情忽然一本正经。

    引得她两眼水盈盈望着他。

    “我就特别允许你,你叫我萧或潘都可以,随你喜欢怎么叫。你是特别的,可以享有‘特权’。”眼眸里闪着笑痕,连声音都满是笑意。

    虽是玩笑,但她意识过盛,总觉得有种难言的、不恰当的亲近。

    越了界。

    无法自在起来。掩饰的,连忙喝口茶,却差点呛到,又慌忙从背袋里抽出一包面纸,连带拙带出张半折的纸条,掉落到桌上。

    她没注意。

    “你东西掉了。”他顺手捡起,自然看到上头记着的电话号码。

    他没多问,没有多余的好奇心。

    “谢谢。”看清是医生给她的那张纸条,谢海媚愣一下,多余的解释:“医生给我的。”

    然后自己便先觉得说得莫名其妙,又画蛇添足解释说:“失眠唾不着,所以医生给我心理医师的电话。”

    更语无伦次了。

    愈解释愈乱。

    睡不着看心理医师?

    感觉狼狈透了。不说话没事,愈说错愈多。

    为避免她觉得尴尬,萧潘不动不惊,不急着追问什么。他只是看着她,微笑鼓励,又微笑鼓励。

    谢海媚吸口气。明明是不相干的人,怎么他那样的笑,让她觉得她有义务对他交代什么似?

    “嗯,最近我一直睡不着,睡得也不好,半夜常常会起来。我到学校医务室——”她顿一下。

    “嗯,我在这所大学修了一些课。总之,医生认为我的情况可能是压力引起的。他不赞成依赖药物,建议我多运动,还提供我资讯,必要的话,可以找心理医师谈谈——”

    又顿一下,声音含在嘴里,咕哝说:“医生说是压力,大概他认为是心理问题。可我倒宁愿他开药给我,吃了好睡。”

    萧潘微微一笑,说:“医生倒是一番好意。依赖药物帮助睡眠的确不是好办法,对身体不好,也不能真的解决你失眠的问题。”

    谢海媚闷哼一声,多少不以为然。“要是真不能解决,这里那么多人都在吞那些药丸子做什么?至少能得到一顿好睡吧。”

    “当然也不是说药物对睡眠完全没有帮助,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我想绝大部分的医生都不会鼓励人吃药帮助睡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