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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子涕泪交流,沙哑着声音,说道:“那是因为……你的舅父,表哥,父母难逃大劫了,只有你……只有你一个人,或许能逢凶化吉……”

    叶昊天呆了一下,内心的沉痛,猝然升起,只是直直地看向老爷子,一时却无以置答。

    老爷子微弱及复沙哑地道:“那是方才……我由你们面相上复以先天易数推算出来的,我生平阅人多矣……这一次也不会有什么意外……所以……孩子……”

    他的一只手,不知何时己紧紧地抓住了叶昊天。

    “你的活着……对我们家族该是何等的重要……”老爷子沙哑着道,“只有逃过了眼前之难,才能再得徐图匡复大计!”

    叶昊天至为痛心,一想到全家各人俱将丧命,内心真有说不出的悲忿、沉痛!

    “姥爷!”他伤心地道:“难道眼前这步劫难,就不能化解了?”

    老爷子缓缓地摇着头,声嘶力竭地道:“记住我的话……目前再也没有一件事,比活着更有价值……须知敌人武功高深不测……你必须要设法深入了解,知彼知己……才是制胜对方唯一的途……径!”

    叶昊天道:“外孙记住了。”

    老人轻叹一声道:“你知道刚才吞下的是什么,这是我珍藏半生的‘龙虎续命丹’,可以增长功力二十年,还可以避百毒。五十年前我作吏部员外郎的时候,因缘凑巧救了丹道大师抱朴生的孙子一命,他给我这颗丹丸,说是五十年后我家有大难,有这颗丹丸才可能延续香火。”

    叶昊天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老人眼泪流了下来,叹到:“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对相人之术有点自信。你的舅父,表哥,即使服了此丹也没用,我们家只有你一个人可以逃出去,看到机会千万莫要回头,十年之内不要回来,十年之后或许会有转机。”

    叶昊天忍不住热泪滂沱坠下,早上相士的话似乎得到了证实。

    老人悲叹道:“我们苏家一门七进士,交友满天下,寻常人物不会跟我们作对,这次恐怕权臣奸佞暗下的毒手”。老人哆哆嗦嗦,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包袱来,交给叶昊天,再次叮嘱“等机会速走,千万莫回头”,然后对门外的人道“你们进来吧”。

    门外诸人鱼贯而入,盯着叶昊天泪光森森惨淡的脸,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老人将手放在桌上的铜碗上。那个铜碗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没有人敢动过。老人将铜碗左拧三圈右拧两圈,但闻院子里一声巨响,估计整个长沙城都能听见。一个巨大的礼花喷上天空,五颜六色久久在天空盘旋。

    老人道:“我们苏家大劫已至,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说话时候外面进来数十个彪形大汉,为首的道:“老爷,不知道有什么事?“老人看着这些家丁,还没回答,又进来五六个高矮不一形态各异的人,其中一个身着一身麻衣,面色严肃,在那里一站,就像一尊佛像。看到他,老人不禁稍微舒了一口气,道“孙师傅,没想到能见到你,你云游四海,能够赶过来,是我们全家之幸啊。”

    百十人都看着麻衣人,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麻衣人淡淡的道:“孙仙屏愿为老爷效劳”。

    众人哄然一声,“孙仙屏,二十年前的武状元,十年前中州论剑的十大高手之一”,“这下苏家有救了”。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

    孙仙屏郑重的道:“我是禁闭呼吸从外面来的,大门以内二十丈已经满布九幽白骨散,没有人能够出去了。”

    “九幽白骨散”,江湖三大绝毒之一,众人脸上一片绝望。忽然起了一阵风!

    大家看见两个绿衣小厮抬着一个大红的棺材,正向这边缓缓走了过来。两个小厮十八九岁的年纪,青白脸,吊客眉,高高瘦瘦的个头儿,乍看上去真像吊死鬼似的。棺材里不断冒出淡黄色的烟雾。一个家丁冲了出去,还没到棺材十丈之内,砰然倒下了。

    孙仙屏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跟着他的是那五六个形态各异的人。

    两名稍微年青的人身子原是奇快无比,只是当他们方一距离棺木五丈开始,蓦地,他们的身子就像是忽然被冰镇住了一般,一刹时面色惨变,汗如雨下。紧接着,这两个人在一阵剧烈的颤抖之下,全身萎缩着倒了下来。

    孙仙屏猝然吆喝道:“且慢。”剩下的三人停下脚步。

    在场虽有这么多人,却是没有一个人开口出声,有之,却是来自圈内倒地的老少三人。

    那个家丁倒下最早,自然是受创最重,只见他脸色黝黑,青筋暴现,盘躯雪地,蛇也似地伸缩着,显然处在无比的痛苦之下!他扭动着躯体,咽喉里发出了痛苦的一种呻吟。可能因为声音受阻不出,而变成了一种闷哑的吼叫。忽然他翻过身来,膝行了几步,终因力不从心再次跌倒,大股的紫色浓血,由他眼耳口鼻怒溢而出。

    又是一条人命的结束!

    圈子里另外两人,显然正在他的后尘,也正向死亡步进!

    孙仙屏探手入囊,摸出几颗丹丸放在口中。背上解下自己的“斩龙”剑,微微一顿,遂即向棺木踏近。

    孙仙屏踏的极慢,每一步都运足功力,地上的青砖都成了粉末,他的脸上放出金光。不单是脸上,逐渐的他周围一丈之内都弥漫着金色的光芒。“太阳神功,他的太阳神功终于达到第九重了”旁边的一个老者惊叹道。

    孙仙屏逐渐靠近棺木,只有五丈了,他感到了一股冰冷的压力。逐渐只有三丈了,压力越来越大,太阳神功的光芒被压成扁圆形。每前进一步都变的极其困难。他深吸一口气,功力提足十成,终于接近到棺木两丈以内,太阳神功被压的竟然向里凹陷,形成一个致命的缺口。他已经不能再前进了。手里的斩龙剑被祭起来,飞速的向棺木射去,看那力度,应该能把棺木拦腰斩断。然而飞剑越来越慢,到达棺木一尺的地方竟然停住了,孙仙屏催动功力,那飞剑在空中抖动着,依旧欲进不能。忽然一只干枯如柴的手伸出来,一把握住飞剑收了进去。

    飞剑被收,孙仙屏募然喷出一口鲜血。神色忽然萎顿下来。

    正在这时,一道银光从棺木中飞出,直奔孙仙屏而去,孙仙屏见势不妙,急退五丈,身型飞在半空,那道银光竟然跟踪而至。孙仙屏快如鬼魅,化成一阵清风疾飞向院外,那银光骤然加速,但闻一声惨叫,孙仙屏人头落地。漫天血雨中,一个拳头大小的小人钻入地下,瞬息不见。

    满屋啼哭声响起,一百多人已经吓倒一半,叶昊天父母依然站立,挡在儿子前面。老爷子从后面一拉叶昊天,踢开脚下的一个蒲团,下面是一个黑沉沉的地洞,叶昊天身子一沉落入洞底。蒲团一下又盖上。耳闻外面哭声一片,尖叫声,哀号声此起彼伏,由高到低,盏茶功夫渐渐平息。

    一个阴冷的声音道:“看看是不是还有活的?”片刻另外一个声音道:“主人,没有了。”“清点人数!”那个阴冷的声音道。

    “报告主人,有一百五十二人人”。

    那阴冷的声音说:“还差一人,仔细找找,不能让一人漏网”。

    叶昊天在洞里定睛观看,发现一条巷道,弯弯曲曲不知道通向哪里。这时蒲团被发现,一道光线透进来。有人跳了下来。叶昊天急忙躲在一个角落,伸出左掌,亮出那个大大的隐字,那人飞速的从他面前略过,只差三尺,竟然没有发现他。他轻轻提步向前走,大约五十丈以后,他发现了地道口,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主人,地道里没人,我已经洒下了九幽白骨散和无影之毒,就是老鼠也该绝迹了”。那阴冷的声音道:“怎么会差一个人呢?难道统计错了?算了,我们撤。”叶昊天伏在洞里一动也不敢动,耳闻脚步声远去。过了良久,那阴冷的声音又响起来:“看样子是真的没有活的了,这是大人交代的人员画像,再核对一下尸首,看看缺什么人,然后把苏府全部烧了,你们两个就给我守着,有可疑人物格杀勿论”。

    “是!”,有人答道。

    一片火光升起来,黑沉沉的夜晚格外耀眼,火势越来越大,半个天空都染成了红色,整个长沙城都惊动了,却没人敢出门去看个究竟。

    叶昊天首先将左手伸出洞外,展示出那个黑黑的“隐”字,然后悄悄探出头来,但见一个人注视着火光熊熊的大厅,那个棺木已经不见了。他轻轻的爬出洞来,蹑手蹑脚地向大门走去,一路之上但见几个丫环倒在路边,早已气绝身亡。大门口还有个人守在那里,正是两个抬棺木的人员之一。看他在那里肆无忌惮的站着,根本没有离去的意思,也不怕有人看见他。叶昊天猛然醒悟,大门内外二十丈已经布满九幽白骨散,所以那人根本不怕有人会来。

    眼看东方已泛鱼肚白,叶昊天决定不再犹豫,他将左手伸在前方,轻轻的从那人身前五尺外走过。他走的极其缓慢,没有一点点声音。那人睁着大眼竟然没有觉察。渐渐走出大门二十丈,叶昊天逐渐加快步伐,直奔东门而去,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天已经放亮了,当他到达东门的时候城门已开,城门口的兵丁明显比来的时候增加了很多倍。正在仔细盘查过往的人众,一边盘查还一边看着一张图画,似乎是某个人的影像。

    叶昊天略显迟疑,看看左手的“隐”字,竟然比昨天淡了一半,他不敢再停,依旧伸出左手,笔直向城门走去,三十余兵丁竟然没有一个人拦住他,就像没有看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