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少跟胤禛的孩子们接触。一来素不会哄孩子,孩子见着我不吓哭已经不错了,很少有孩子愿意跟我玩(除了我儿子,他是吃定了我);二来,这些孩子都金贵着,有个三长两短,我吃不了兜着走;三来,这些孩子将来的命运堪忧,我不想在他们身上花费太多的心血,到时候绕不出来。
想想曹雪芹一生耿耿于怀的两个字——“情孽”,我就心悸,宁愿做一无心人,也不想沾惹红尘情孽。至于与胤禛的肌肤之亲,只当是露水夫妻的一时之欢,或者黄粱一梦,满足生理本能的需要。所以,我纵然有时候翻醋坛子,也很容易说服自己平静下来。
时空缝隙里的一缕游魂,不值得如此执着一心。
今日胤禛见我买了如此多的小孩玩意儿,十分高兴,说:“难得红玫有童稚之心,不如我们就去求求送子娘娘------”
我想起那个笑话,说:“求人不如求己。”
大笑。
他亦笑,拉起我的双手,看进我的灵魂里去,说:“当真?”
我甩了他的手,继续采购。
往回走时,我和小盛子手里都拿满了小玩意儿。
走回府中,天色已晚,竟已经是晚饭时分。传了晚饭,饥肠辘辘的两个人,埋头吃饭。
院子里的桃花满树花苞,在树下望一会儿,我将买来的风车、小小的中国结、蝈蝈笼子一样一样挂在树上。
他跟在我身后,看我和秋桐忙活,也不插言。
我让红李掌了灯,对秋桐说:“你对景抚琴一曲,若是四爷叫好,一定少不了赏你。”
一曲阳春白雪,铮铮泠泠地随风奏响在夜空里,清冷的春日黄昏,我们对望彼此,各怀心事。
秋桂拿了笛子,站在秋桐身后,二人合奏秋日私语。
遥想年幼之时,哥哥一支短笛,从山岗到田野,悠悠绵长地吹,那时不知悲秋,更不知“华日西沉,缘浅波深”,只是一路跟着他,如痴如醉,走过漫长的青涩岁月------
一曲终了,胤禛鼓掌,让小盛子拿了一对金镯子,赏给她们。她们谢了赏,退下。他转头看我,正想调笑,却见我眼泪汪汪,无神呆望,不禁痴了,一只手拥了我的肩膀,一直手弹去几滴清泪,在耳边细细说道:“往日不知红玫竟能闻弦歌而知雅意,这几个丫头竟是赏迟了。明日给你找一把更好的琴,你学着抚琴,可好?”
我摇头,说:“我素来蠢笨,手指粗如萝卜,麻木如棒槌,没的糟蹋了好琴。听听妙手之音,已经是造化了。更何况,我也未必是听懂了她们的曲子。”
他拥着我往里屋走,边走边问:“却为何落泪?”
我说:“只是想家而已。”
他叹道:“过年那阵子,红玫的兄长还特意来见我,说母亲想念女儿,想让你回去看看。我料想你必不愿意,就回绝了他,让卓雅赏了他几匹布,一百两银子,打发他回去了。想想也是可怜,那宋氏一家久未与你见面,不知疑心成什么了。每年年节,他们必来请安,必要求见你一见,唉,物是人非,也是难为了------”
我坐下卸妆,他拿了一把硕大的牛角梳子,仔细地顺着我那长长的头发。
在这里有人打理,我也就没有在意,若是要我自己每天梳头,早绞掉了。在21世纪,我的头发从未长过肩膀,脸上从未抹过脂粉,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都没有穿洞带环,有过两枚戒指,一枚银的,一枚铂金,每一枚戴上都没有超过三个月,就扔在包里,再没有见天日。早上洗脸看心情,刷牙要看口腔是否舒服,若是过得去,就免了。
我从来就是懒人,出了名的懒。长得肥头大耳,也难怪老公经常不愿回家。
婚姻于我,就是一个必须的过程,没有赋予更多的意义。就像在这里给别人做丫头,久了就睡在了一张床上,变成了妾;我的婚姻也就是两个人睡得久了,为了生一合法孩子,就领了一纸证书,请酒都免了。我不在乎,老公乐得省去了诸多麻烦,白捡一老婆。
只是不知这孩子,为何却乐意陪我?
也许是在这里无法心宽,所以也就没有体胖;也许是在这里我还算有点用处,能和他聊些私话,是任何其他人都不能参与的------
我不知道。我从来不苛求生活,除了内衣一定要舒服,看书要看好书,其他都能将就,包括老公。
日子过下来,媳妇也快熬成婆,却突然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有了另外一重身份。没有想大干一场,只想平静度日,因为这个女人的一生,早已设定,不需要我费心去改变什么。
其实想想,在21世纪何尝不是一样?只是我不知道设定得如何而已。
我这里千回百转地胡乱想了一阵,他已经收拾好上床了。
我除去外衣,躺进他的怀里,他紧紧地拥住。两人第一次心无旁骛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