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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学生们还嚷嚷着,把它弄到厨房,煮熟了吃了。事情上报,上级问,是否录了口供?这些学兵才傻了眼。如果录下口供,也许会提供很有价值的信息。可惜!

    军部决定,前哨哨兵暂由有经验的老兵担任。

    7月28日凌晨,东方刚刚出现微光,地面还蒙罩着黑暗。

    总指挥部刚刚结束会议,佟麟阁回到原来军部的办公室,刚在行军床上躺下。赵登禹经过连日劳顿,也想在临时总指挥部略合一下眼。可是他们心里都在盘算着8月1日总进攻的事。

    今夜值班的最高长官是军训团教育长张寿龄少将。按照一般情况,最高值班长官并不需要巡哨。可是今天不一样。今夜太平静,平静得令人紧张,平静得令人不安。得到各方面的情报都证明了前半夜占领团河的敌人不再只是冀东保安队的伪军,而是日军主力部队。团河离南苑兵营太近了,现在南苑已经在团河和丰台日军的夹击之下了。

    张少将走出了值班室,营区是那么静谧,深黛色的天空是那么静谧,启明星在东方的天空眨动着眼睛,说明天快亮了。少将的副官和其他随员也跟了出来,“去巡哨!”张少将说。副官以为去巡视九营房小砦附近的学兵岗哨,准备跟在将军的身后出发。“备马!”将军又说。副官才明白,将军准备去巡视整个营区,因为围绕营区走上一圈有十多华里,自然必须骑马。

    马蹄声沿着营区四周的小路和泥土地趿貂貂地轻声响着。一切和往常没有区别。官兵们都在酣睡,他想起昨晚,也就是几个小时以前,学兵们发了新的步枪,一些学兵爱不释手,抱着步枪而睡的憨态,这些可爱的孩子!他油然而生出一种慈爱之心,一种慈父般对子女的爱心。作为一个官长应该细心周到地考虑一切,因为一个指挥官略有疏忽,将是用士兵的鲜血去补偿。他想着——忽然东面的天空中发出了低微的嗡嗡声,声音越来越响,声音越来越近。两架日军的飞机在天空中出现了。它向南苑兵营方向直线飞来,很快到了头顶,它没有投弹也没有扫射,它绕了两圈,又朝原来方向飞了回去。作为曾经战场的指挥官,将军知道,敌人的进攻已经开始了。将军命令道:“命令全体战斗人员进入阵地!”

    紧接着进入阵地的军号声在整个南苑兵营响了起来。

    睡梦中的官兵衣冠不整拖枪冲入堑壕。这时候日军坦克履带的格父父声,已经清晰可闻。

    佟麟阁走到自己的临时指挥部。这是一个用铁皮包成的小房子,就像一个大罐头盒扣在地上。指挥部已经人员到齐,参谋、通讯等人员坐满一屋,佟将军在门口一出现,全体人员都起立向将军敬了军礼。将军和往常一样面部平静,他把各个部门检查一遍,又问了和总指挥和前沿阵地联系的情况。然后点了点头,转身走到门口,嘱咐其他人,他要到前沿阵地去查看一下。

    随员心里都明白,佟将军的直属部队就是那些乳臭未干的学生兵,说不定他们正在堑壕里瑟瑟发抖呢!这时候将军如果能在他们面前出现,无疑会给他们带来最大的镇定,无疑等于给他们吃定心丸。

    佟将军的指挥部距前沿堑壕并不太远,大约200米。当佟将军披着军用斗篷精神抖擞地站在堑壕边缘上时,堑壕中的学兵们持枪立正,面向将军,娃娃脸都仰视着他。将军敏锐的眼光瞬间从堑壕里一长线的娃娃脸上扫过。他心里非常清楚,即使杀敌报国,胆大……也难掩饰他们心在颤抖,面部紧张。

    佟将军略高而带军人风度的挺直身材,瘦而显长的脸,戎装,披着粘满露水的军用斗篷,他像一座雕像。不过这是次要的,主要是,他是一个可信赖的长者。将军平静地说:“孩子们,唱个歌吧!”他想了想又说:“就唱新编的军训团团歌吧!”

    堑壕里响起了青春活力的歌:风云恶、陆将沉、狂澜挽转在军人,扶正气、励精神、诚真正平树本根,锻炼体魄、涵养学问,胸中热血、掌中利刃,同心同德、报国雪恨,复兴民族、振国魂……

    歌声还没有停,日军5架轰炸机临空,它们盘旋了一下,找准目标,就向学兵阵地猛烈轰炸。这时候,日军的大炮也开始轰击,密集的炮弹大都落在学兵们的阵地上。

    佟麟阁已经回到指挥部,炸弹和炮弹的爆炸震动得铁皮指挥部不断抖动。佟麟阁从瞭望口向阵地瞭望,轰汉汉天崩地裂的爆炸在学兵阵地始终不停,其他阵地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压力。他心里纳闷儿,日军好像把卦算准了一样,已经知道这营区东南角的学兵阵地是一批学生,战斗力最薄弱?其不知道,军事情报早已经被汉奸潘毓桂报告给日本人,潘毓桂是政委会委员,绥靖公署警务处长,宋哲元的世交。他可以从各种渠道得到二十九军最最机密的军情,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挂出汉奸的牌子,可是早已经干起了吃里爬外的勾当。大至华北战局,小至南苑战斗,再至佟麟阁北撤,事无巨细,均已向日军通报。佟麟阁、赵登禹殉国,都与潘毓桂所为有直接关系。

    日军飞机轰炸、大炮轰击以后,学兵阵地已经残破,伤亡惨重,堑壕之内,倒下大片学兵尸体,血流成渠。就在此时,日军的坦克和步兵出现在高粱地前,距学兵阵地已不足200米远。学兵队长大呼:“射击!”活着的学兵们马上爬到堑壕前沿开始齐射,密集的枪弹马上击倒一片日兵。日本兵从来看不起中国军队,再加上他们知道对手不过是一些中学生,就更加大胆放肆。没有想到这一阵密集的枪弹,使冲在前面的士兵都倒了下去,他们开始小心,向坦克靠拢,以坦克为掩体谨慎前进。但不见这些学生的枪声减弱,身旁的士兵不断地倒下。他们渐渐失去夺取阵地的勇气。他们开始撤退和逃跑。

    冲在最前面的第一辆坦克上面的机枪兵,已经被学生兵打死,他斜躺在炮塔边,机枪的枪口指着天。驾驶兵见周围的士兵已经后撤,其他坦克也乱了阵脚,慌忙掉头。它已经冲到了学兵的阵地前不到30米处,见形势不妙,也想转向。

    这些学兵究竟是有知识的,头脑比较灵活。他们见这日军冲在前面的第一辆坦克正在进退中犹豫不决。一个学兵抓起了五颗手榴弹冲出了堑壕,朝那坦克冲去,恰巧那辆坦克已经掉好了头,准备发动快逃,这个学生已经冲到了坦克身边,登着坦克的斜面,再伸一手即抓住坦克,可以爬到上面。坦克突然发动,猛地向前一冲,把这个学兵摔了下来,等他爬了起来,坦克已离他有10米开外,这学兵怒火中烧,不顾一切地提着手榴弹在战场上追开了坦克。坦克轰鸣着向前冲了一下,又冲了一下,速度开始平稳渐增。这个学生兵即使使出浑身力气,眼看着也追不上这钢铁东西了,事也凑巧,坦克前面有一条地界土坎,慌忙逃跑的日兵摔倒了几个,正在坦克的前面,坦克只好减速,给了这个学生兵一个极好的机会,几步之间,他冲了上去,扒上坦克,这时他手中的手榴弹已经丢失了3枚,就把这两枚投到坦克里面也可,他慌忙拉了弦投了进去,然后翻身滚下,等待那轰地一声爆炸。可是,没响。主要原因是,国产品质量问题。

    其他学兵见此兵此举,忽拥一片,在战场上展开了学生追坦克的奇观。

    日本人退了,本来他们想老太太买柿子——找软的捏,可是碰了个硬钉子。这时其他战线也退了下来。他们找来汉奸,问这是怎么回事。就像石友三说的,这汉奸也是不好当的,他们挨了嘴巴还费了一番解释。若再失算,就不是挨嘴巴的问题,而是要挨日本人的枪子儿了。

    丰台的河边正三的步兵部队,也在炮兵和飞机的掩护下,在川岸师团进攻的同时,开始向南苑的西北方向守军进攻。三十七师冯治安师长得知丰台日军攻击南苑的消息,即派所部何基沣旅向丰台展开进攻。丰台日军腹背受敌,唯恐中国军队掏其老巢,大量撤兵回顾,攻击力量渐渐减弱。

    整个战局暂时处于僵持局面。进攻兵营东南方向的日军川岸师团部队大约有3000人,进攻西北方向的河边旅团步兵在2000人左右,重要的是有飞机和炮兵的支援,火力远强于守军。守军虽然有兵营作依托,但编制混乱,火力较差,只有轻武器。

    此时,赵登禹总指挥已调一三二师的王长海第一旅和第二旅北上支援。第一旅第二旅已北上至琉璃河良乡附近,如及时赶到,两军相持,鹿死谁手,还难定论。王长海在长城抗战时也是叱咤一时的勇将,遗憾的是此将军很信术数,兵至琉璃河附近之时,请术士占卜吉凶,测算出兵吉时,所以按兵迟迟不动,赵登禹数次催促进兵,只是口头答应,不见动静。看来术士所卜是对的,“卯时前渡河主凶”。就是说这两个旅在11点以前渡过永定河必有伤亡。现在只有用袍泽之血和全军失利、全局失利去抵偿了。

    川岸师团所部受到学生兵之挫,再次研究战术,汉奸出谋划策,认为学生兵虽逞一时之勇,并无实力,只要再用重火力猛轰,重兵猛冲,早晚难支。汉奸还出主意,南苑兵营中心是士兵食堂,食堂建筑较高,是制高点,食堂之中必无守兵,可用飞机空投伞兵,占领制高点,从其背后袭击守军,守军必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