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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引得别人也都端起步枪,泼下一阵弹雨。

    等他们惊魂稍定,一个个才面面相觑,互相寻问到底看到个什么怪物。只有马尔宾一个人看清了那人的模样。有几个黑人一口咬定他们也看清了那个人,但他们的描述和马尔宾大相径庭,卡尔·詹森听了半信半疑。有一个黑人说,他看见的那个怪物足有十一英尺高,长着人的身子,大象的脑袋。另外一个黑人说,他看见三个留黑胡子的阿拉伯人,一个个膀大腰圆、健壮如牛。等大伙儿好不容易克服了心理上的恐惧,硬着头皮去寻找敌人的时候,连一个人影儿也没有找到。因为阿卡特和杰克早已撤到步枪射程以外的安全地带。

    杰克心灰意冷,十分悲伤。黑人不友好的态度在他心灵深处留下的创伤还没有平复,与他肤色相同的白人又对他表现出更大的敌意。

    “才一点儿的动物见了我吓得就跑,”他自言自语地说,“大一点儿的动物恨不得把我撕成碎片。黑人想用长矛和毒箭杀死我。现在我的同类——白人又朝我开枪,把我赶跑。难道世界上所有的人与兽都是我的敌人?难道泰山的儿子除了阿卡特再没有别的朋友?”

    老猿走到男孩身边。

    “还有巨猿呢!”他说。“只有它们可以成为阿卡特的朋友的朋友。只有它们才欢迎泰山的儿子。你已经看到了,人类并不需要你。走吧,继续去找巨猿——我们的同胞去吧。”

    巨猿的“语言”是一种音节单调、喉音很重的声音与比比划划的手势的结合,很难用文字的形式编译成人类的语言。不过阿卡特和男孩儿说的话大致就是上面那个意思。

    阿卡特发表了那番宏论之后,两位朋友一直默默地走着。杰克陷入痛苦的沉思之中,仇恨与报复的感情油然而生。后来他终于开口说话:“很好,阿卡特。去找我们的朋友——巨猿。”

    老猿阿卡特十分高兴,不过它并不喜形于色。压低嗓门哼哼几声也就“聊表寸心”了。过了一会儿,它朝一只兔子十分灵巧地扑了过去。那只兔子粗心大意,跑到离洞口太远的地方,来不及逃跑,一命呜呼了。阿卡特提起兔子一撕两半儿,把大半儿给了杰克。

    08-“杀手”克拉克

    自从那两个瑞典人从阿拉伯酋长野蛮的村庄仓皇逃走,一年过去了。小梅瑞姆依旧和她的吉卡玩耍,把充满稚气的爱都倾注到它的身上。随着时间的流逝,吉卡已经破得不成样子,变得丑陋不堪——尽管在它的“黄金时代”,小吉卡也绝对谈不上美丽。可是对于梅瑞姆,吉卡是世界上最美好、最可爱的东西。她把自己所有的痛苦和悲伤,所有的抱负与希望都对吉卡那两只什么也听不见的耳朵倾吐。梅瑞姆虽然面临绝境,难逃酋长的魔掌,心里还是珍藏着美好的希望与对未来的憧憬。这种希望与憧憬自然没有一个很明确的目标。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带着吉卡逃到遥远的。没有人知道的什么地方。那里没有酋长,没有玛布诺,也没有狮子闯进她的领地。她可以一天到晚和吉卡无忧无虑地玩耍,周围只有鲜花、小鸟,以及在大树上嬉戏的猴子。

    酋长已经好长时间不在村子里了。他带领一支商队到北非贩卖象牙、兽皮和橡胶去了。这是梅瑞姆日子过得最为安逸的一段时间。当然还有玛布诺跟她呆在一块儿。这个坏透了的老东西一不高兴就掐她,打她,可是毕竟只剩她一个人了。要是酋长在家,虐待她的就是两个人,而且他比玛布诺更有劲儿也更凶残。小梅瑞姆一直想不通,这个冷酷的老头子为什么这样恨她。他对所有的人都凶狠都不公平这是真的,可是对梅瑞姆格外凶残、格外不公平。

    靠近村边的栅栏里有一棵大树。这一天,梅瑞姆蹲在树下,用树叶给吉卡搭一顶“帐篷。“帐篷”前面有几块木片、几片小树叶和几个小石子儿。这是家里用的炊具,吉卡正在做晚饭。小姑娘一边玩儿,一边不住嘴地跟她的吉卡唠唠叨叨——吉卡盘着两条树枝做成的腿坐在那儿。梅瑞姆完全沉湎于指导吉卡做家务的欢乐之中,没有注意到头顶的树枝轻轻地晃动——有人偷偷摸摸爬上那棵大树。

    小姑娘蒙在鼓里,继续兴致勃勃地和吉卡玩“过家家”。头顶上,一双明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村子里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在街上走动。自从酋长率领商队到北方做买卖,这几个月,村子几乎一直这样空空荡荡。

    丛林里,酋长正领着商队沿着林中小路快步走着,用不了一个小时,他们就回家了。

    自从白人朝杰克开枪并且把他赶回到丛林,一年又过去了。这期间,为了寻找唯一能给他以“伙伴情谊”的巨猿,他和阿卡特向东走了好几个月,一直深入到茫茫林海的纵深地带。这一年,杰克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本来已经很给实的肌肉变得像钢铁一样有力,同时完善了树上生活的技巧,练就了熟练运用天然与人工制造的武器的本领。至于在丛林里辨别道路,打猎,更是到了炉火纯青,神乎其神的地步。

    杰克变成一个力大无比、满腹韬略的勇士。他虽然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但是已经打得过任何一个健壮如牛的巨猿。阿卡特教给他怎样和类人猿搏斗,在这方面实在没有比它更好的老师,也没有比杰克更聪明伶俐的学生了。

    他们俩在寻找阿卡特所属的那支几乎要灭绝了的类人猿时,一直吃着丛林能够给予的最好的食物。碰到斑马和羚羊,杰克的长矛总是百发百中;要么就藏在通往小溪或者泉水的小路旁边的灌木丛里,看见它们走过来,就猛扑上去。

    杰克用一张豹子皮裹着下身,不过他并不是为了遮羞才这样做的。白人射向他的弹雨使得我们每一个人身上都潜在着的兽性在杰克身上十分突出地表现出来。而且由于父亲与野兽为伍,在丛林里长大,他这种“家传”的禀性使越发扬光大了。他裹这张豹子皮起初是为了炫耀自己的战利品——在一次肉搏战中,他单刀直入,杀死一只豹子。他看见豹子皮很漂亮,便想把它作为装饰品被挂在身上,可是杰克不知道怎样鞣制皮革,皮子很快就变硬而且散发出阵阵臭气,开始腐烂,杰克只得十分懊恼地把它扔掉。后来看见一个黑人武士身上裹着一张经过鞣制的、十分漂亮、柔软的豹子皮,便猛不防跳到那人肩上,一刀刺中他的心脏,把皮子抢到自己手里。

    他良心上一点儿也没有感到不安。在丛林里也许这是对的。而且这种弱肉强食的原则无须反复灌输,就会在人们心里变得根深蒂固,不管他过去受过什么样的教育。杰克十分清楚,如果自己落在黑人手里,他们也绝不会饶他一分。不管是他还是黑人,都不比狮子、野牛、斑马、鹿或者其他难以计数的、在大森林的迷宫里飞翔、逃窜、趾高气扬漫步,或者偷偷摸摸奔跑的动物崇高一点点。谁都只有一条命,而这条命又被许多别的动物追寻着。消灭敌人越多,自己活下去的希望就越大。因此,杰克微笑着裹好从黑人身上抢来的那块豹子皮,和阿卡特一起继续寻找类人猿。它们将张开双臂欢迎他们。后来,他们终于找到了猿群。那是在密林深处,人迹罕至的地方,阿卡特和杰克来到一个天然的“竞技场”。许多年以前,杰克的父亲曾经在这样的“竞技场”目睹并且亲自参加过那种“达姆——达姆”狂欢节的盛典。

    他们先是在离“竞技场”还挺远的地方听见巨猿敲打泥鼓的声音。那时,两位朋友正在一棵大树上睡觉,忽然听见一阵咚咚咚的响声。他们同时醒来,阿卡特一下子就听出那古怪的节奏意味着什么。

    “巨猿!”他大声说。“它们在跳“达姆——达姆舞’呢!快走,克拉克——泰山的儿子,快到我们的同胞兄弟那儿去!”

    几个月以前,阿卡特给男孩取了一个它自个儿喜欢的名字,因为它总是掌握不了“杰克”这两个字的发音。克拉克是猿语,比较容易译成人类的语言,意思是“杀手”。现在“杀手”从他刚才躺着的那株大树的树杈上站了起来,舒展着年轻的手臂。月亮透过大树的枝叶,在他棕黄色的皮肤上洒下点点光斑。

    阿卡特也站了起来——跟它的同类一样,那是一种半蹲着的姿势。它的胸腔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啸吟,表现出它“未卜先知”的快乐与激动。杰克应和着巨猿也嗷叫了一声。然后阿卡特轻轻跳到地上。月光如水,泥鼓声声,眼前是一片林中空地,巨猿阿卡特弯腰曲背,拖着两只脚在明亮的月光下蹒跚着,旁边走着皮肤光洁、英姿飒爽的杰克,与它那黑色的、粗毛满身的身影形成鲜明的对照。杰克嘴里哼着一首英国公立学校的孩子们常唱的歌儿。他十分高兴,心里充满希望。盼望已久的时刻终于来到了。他正向“自己人”走去,正向“家”里走去。随着时光的流逝,贫困与冒险在他的生活中占了主导地位,对家庭与父母的怀念渐渐地淡漠了。过去的生活就像一场梦。寻找海岸回到伦敦的决心受到挫折,希望变得那样遥远,似乎只是一场快乐而又无望的梦。

    现在对于伦敦和文明社会的怀念已经被挤到脑海的最底层,就像他从未不曾有过那种经历一样。除了形体和心理的发展不同之外,他和身边这只凶狠的巨猿并无两样。

    每逢心里高兴,他就很粗鲁地拍拍阿卡特的脑袋。阿卡特半是恼怒,半是玩耍朝他转过头,毗开满嘴亮闪闪的獠牙,张开毛乎乎的长胳膊把地拦腰抱住,两个朋友便照巨猿搏斗的样子撕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