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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册立之事,武则天事先不知道,这么大的事,竟轻轻地瞒过了她,让她感到自身的渺小和不足,也深深感到王皇后经营的中宫势力的强大。于是她决定再一次放下架子到中宫去卖乖讨好。王皇后实在坦诚,几句好话听了以后,人就变得温顺,失去进攻的欲望。那么,武则天就可以赢得一个相对安宁的环境,在这段时间内,她可以思考局势,重新调整自己。

    “明丽,随我到外边走走。”武则天招呼一个贴身的宫婢。这个明丽就是曾在感业寺为尼的永智。武则天进宫后,连同她,一连带进来几个干姐妹。这些人进宫后,都成了武则天的心腹宫婢。雨过初晴,天气凉爽,明媚的仲夏照辉着金碧辉煌的宫殿。四周树木枝繁叶密,色泽浓重。小花池里开放着鲜艳的玫瑰花。武则天站在花前,手轻轻地拂过花朵的表面,不由自主地轻轻笑了。这玫瑰花可是她的幸运花。几年前,就是在这里,在先帝李世民行将朽木的时候,她处心积虑,把握机会,搭上了太子李治,从而实现了人生的再一次飞跃。如今,她还要躲在花荫下,韬光养晦,伺机出动。但是她从来没有真正地安分过,在从小就向往权力的血液里,流动着一种俯瞰一切的气概。她认定,最终没有一个人可以管束她,她要成为至高无上的主宰。

    “昭仪娘娘,咱们去哪里?”明丽跟在后边问。

    “闲散之人,信步而行,走哪是哪。”武则天头前走着,边走边看,边看边想。

    几个人就这样散漫地走着,路越走越多,几乎走遍了半个皇宫,明丽急了,“昭仪娘娘,您累了吧,我去叫一个步辇来。”

    “我年届三十才怀上孕,多走一点路,对将来顺产大有好处。你要累了,咱们就去前面的宫闱局歇歇脚。”

    几个人信步走进了宫闱局。宫闱令严明成一看,武昭仪驾到,急忙令人设座看茶。然后恭恭敬敬地侍立在一旁。他也知道这武昭仪的来头和能量。

    “你也坐吧。”武则天客气地指了指一个空座位。然后轻轻抿了一口茶,才说:“我只是出来走走,顺便歇歇脚。”

    “谢昭仪娘娘赐坐。”宫闱令只把半个屁股坐在凳子上。

    “你是何时入宫的?”武则天亲切地询问着。

    “回昭仪娘娘,小的入宫有十来年了,新近才被提为宫闱令的。”

    “提你当宫闱令一事,我也知道,皇上御批时,我也在身边,皇上还夸你办事细致呢。”

    “谢皇上,谢昭仪娘娘。”

    “你是哪里人士?”

    “小的是并州人。”

    “哟,和我是老乡。”武则天一听显得很高兴,又问,“家里还有什么人?”

    “家里还有父母,三个兄弟,小的排行老大,因家庭困难,才入宫的。”

    “嗯。”武则天点点头,像变戏法似的,从袖筒里摸出二块金条,抛给宫闱令严明成,“留着补贴家里吧。没事的时候,可去我紫微殿走走。”

    “谢昭仪娘娘。”严明成开始不知武则天抛的是什么,慌忙一接,见是金条,喜出望外,跪倒就磕头,“明成有空一定去看望娘娘。”

    武则天装做没事的样子,走到放置册簿日志的文件架旁,左看看,右看看,随手抽出一本日志,翻了翻:“你还记录的挺详细呢。”

    “回昭仪娘娘,每天人员出入,宫闱要事,均记录在案,以备查考,小的不敢有半点差错。”

    武则天满意地点点头:“宫闱令认真负责,忠于职守,我会跟皇上说的。”

    “谢昭仪娘娘。”严明成跪倒在地,忙又磕了一个头。

    出了宫闱局,武则天又到掖庭局那里转了转,和掖庭令拉了一些家常话,同样给了他二根金条。这掖庭令只负责后宫的事务,比宫闱令的职权低多了,不但没有什么大的油水可捞,还成天受那些妃嫔们的气,是个费力不讨好的角儿。今见武昭仪送金条,掖庭令感激涕零,恨不能马上给武昭仪跑跑腿,办点事。但人家武昭仪送礼后,并没要求什么,只是淡淡地一笑,袅袅娜娜地走了。在临产前的这几个月里,武则天表面上收敛了自己。除了当面奉承王皇后,也不去两仪殿了。只是像一名散财童子,用大把大把的钱财,曲意交结宫婢、太监。她要编织一个属于自己的情报网,把宫内和王皇后等人的一举一动,都纳入自己的视线之内,做到足不出户,宫中大小事务一目了然。

    四.1

    永徽四年(公元652年)元月,武则天的头生儿子李弘诞生了。为照顾自己,武则天特把母亲杨氏夫人和守寡在家的姐姐珍花,接到宫里。并借生子之机向李治讨要“宸妃”的称号。怎奈以长孙无忌为首的元老们竭力反对,才不得不作罢。

    先前,王皇后与萧淑妃势不两立。如今,凭空来了一个武昭仪,整日与皇上共享鱼水之乐,夺走了皇上全部的宠爱。共同的失宠,使王、萧两人同病相怜,开始有了来往,两人也

    逐渐抛弃了前嫌,由仇敌变成了盟友。常常有事无事在一起密谈,商讨怎样去对付共同的敌人武则天。

    “皇后,武昭仪这个女人野心勃勃,你的凤冠早晚会被她夺去。”萧淑妃对王皇后说。

    “是啊,这武昭仪还一肚子坏水,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被禁闭两个月,克扣一半例银,就是她给皇上吹的枕头风。”“看她肚子又鼓起来了,八成又快生了。”王皇后点点头,扳起指头数起来:“那个代王李弘不定是谁下的种。她五月进宫,次年一月生子,两头挂撅,一共才八个多月就怀孕生子,这可能吗?准是她当尼姑时,挂上的哪个野种。我看那个代王李弘一点都不像皇上。”

    “我看也不像,皇上脸圆,他脸长。”萧淑妃觉得有门,凑过去问,“这事你给皇上说过没有?”

    “还没说。我怕皇上生气,没敢提。”

    “得给皇上说说,说的时候,口气委婉一些,既不让皇上觉得难堪,又能提醒他觉察这事。”萧淑妃考虑得还挺周到。

    “听我舅舅柳中书说,为了冲淡连年的天灾人祸,朝廷准备在今年元宵节举行隆重活动,大宴诸王群臣、外国使节,大放烟火爆竹。到时那武昭仪正好临产坐月子,不能出门。你我姐妹一定要紧随皇上,劝说皇上,把这武昭仪的嚣张气焰给打下去。”

    “姐姐说得对。”萧淑妃磨拳擦掌,跃跃欲试,说,“到时你打头,我助阵。”

    永徽五年(公元654年)新年刚过,元宵庆祝活动的筹备工作就紧锣密鼓地进行着。礼部和皇宫的各个局、院,人员穿梭般地来往。采购、预制,都忙得不亦乐乎。紫微殿里,武则天的临产期也日益迫近,宫婢、太医、接生婆日夜待命。但武则天不关心分内的事,竟忙里偷闲,差人调来礼部拟定的庆典方案,细细翻阅。在后宫的安排上,方案上写着:“正月十四,晚,大明宫大宴群臣、诸王、外国使节;正月十五,上午,北校场阅兵,王皇后、萧淑妃随侍。晚,承天门观灯,王皇后、四夫人、九嫔等随侍。”翻阅到这里,武则天心里浮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这是嫉妒心在作怪。要不是临产在即,她怎么也不会放过这等出头露面的机会,怎么也不会让那王皇后、萧淑妃得意洋洋地去陪皇上、去接受百官使节和万众的顶礼膜拜。武则天气哼哼地把方案抛到桌子上,差人叫来了皇帝李治。

    “皇上,大宴群臣、校场点兵,不应该让女人作陪。”

    “怎么,你去不成,也不想让别人去?”李治笑着说。

    “皇上,不是臣妾想去,是不愿意她们破坏庄严的气氛。”这话一说出来,武则天也觉得站不住脚。但情急之下,又只得这样说了。“昭仪,礼部这样安排,自有他们的道理。且方案已经诸大臣审议通过,发到了各部门。改也不好改了。”

    “校场点兵时,四个夫人,为何单叫萧淑妃去。”

    “萧淑妃非比其他三妃,已诞二公主和一王子。所以礼部安排了她。”

    武则天见势已成定局,无可改变,默默寻思了一会,又开始担心王皇后和萧淑妃趁机说自己的坏话,倒自己的台,于是对李治说:“臣妾不能随皇上去阅兵观灯,觉得是一大遗憾。等那天臣妾想叫侍女明丽跟皇上去,回来时好讲给臣妾听,以解臣妾之寂寞。”

    “嗬,你刚才还说女人不该去,那里哪还有她一个婢女站的地方。”李治笑着说。

    “让明丽做金扇执事吧,她站在皇上的背后执扇,就等于臣妾在皇上身边一样。”

    “行,”李治答应地倒挺爽快,“到观灯那一天,肯定很热闹,就叫明丽回来讲给你听吧。”

    “皇上,臣妾知道您这几天挺忙,只要有空,您一定来看看臣妾。臣妾觉得肚子里的动静越来越明显了,八成快要生了。”武则天说着,满脸娇羞,拿起李治的手,放在凸起的肚皮上,“皇上,您摸摸,他在里面乱蹬呢。”

    “试不出来啊。”李治摸了两摸,没有感觉。“您把耳朵贴上去试试。”武则天又扳着李治的脸贴到自己的肚皮上。

    “嗯,还真有动静。”李治抬起头问,“一共怀了多长时间了?”

    “这月十八是预产期。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到正月十八,正好十个月。”

    “那--代王弘儿怎么才怀了八个多月就生了?”

    “那是早产。您当皇上,连这事都不懂。”武则天摸着李治的脸,亲昵地说。

    “昭仪,您还真能生,进宫没两年,给朕生了两孩子。”